钱谦益说的这个故事未必真有其事,但是也说明了一个道理就是任何情况下都有变通的可能,一项从上到下的制度不可能适合每一个地方,经常都需要根据自身的情况做综合考虑。这种自上而下的制度很多时候都只能把握大方向大原则,对特殊小事的管束力就有些够不上,不应该机械地去执行要知道变通。比如说全国绝大部分地区都在干旱,但是有一个地区出现了洪涝,朝廷说要组织人引水抗旱,出现洪涝的地区也照命令办事的话才是真傻。

    几个人吃完饭后到旁边屋喝消食茶,张县监对涂知县说:“开始两位大人说明天的选举要新增加两个条件,就是不允许代选和本村人不选本村的候选人,不知道涂大人通知下去沒有?”

    涂知县见除了张县监外杨涟和钱谦益也在望着他,想了想说:“三位大人见谅,下官并沒有通知下去,因为时间还早下官有点看法想向几位大人说明,真到几位大人替下官释了疑再去通知不迟,反正西王庄乡离县城只有不到十里。”

    张县监说:“你沒去通知也好,开始两位大人也说起假如真通知了说不准明天就沒人会來,不能选本村的候选人那些有候选人的村子就沒兴趣來,你久在县里有什么办法沒有?”说完后将他自己还有杨涟两人的担心说了出來。

    涂知县见几个人都微微点头心中不禁有些好笑,想到开始还在说做事要变通,现在又担心说了实话沒人來参加选举投票,可见这几位平时也是只耍嘴皮子的人,沒有跟百姓打交道的经验。

    涂知县想了想说:“几位大人见谅,这事其实也非常简单,只不过下官说出來不是很好听。”

    杨涟说:“有什么不好听的?你尽管说來试试。”

    涂知县说:“很简单,只说來了就有十文钱投票拿钱走人,不投票或者多投票的不得钱就行。至于说本村人不选本村人这话我们都不宣布,只是在最后把本村人的选票作废就可以。”

    张县监一听大惊道:“这不是在欺骗百姓吗?让他们大老远的赶到投票处投票,最后又说有候选人的本村人选票不算,如此一來可能会被百姓物议。”

    涂知县说:“一般人们都把我们叫着父母官,那么在父母的眼里百姓就应该是小孩子,小孩子本身就是拿來哄骗的,你见过谁跟什么都不明白的小孩子讲道理的?因为他们什么都不懂所以讲什么都沒有用,对付这些人除了揍就是骗,朝廷严令不许对百姓动粗,剩下的也只有哄骗一道了。百姓们识字少不明事理,讲道理讲不通又不能揍,现在再加个不能骗那就真沒有办法,下官以为只有不说直接去除废票才行,这也是下官沒有去通知的原因。”

    张县监说:“万一以后被人知道了怎么办?”

    涂知县说:“你不说我不说两位大人不说谁知道?就算几年后有人知道了真相,你我早就不在这里了,正好给新知县一个改正错误收揽民心的机会。”

    钱谦益也是个知道变通的人,见杨涟沒开口反对于是说道:“涂知县这主意不错,在想出更好办法以前就这么办,有主意总比沒主意枪。”说完后转过头看着杨涟。

    杨涟沒有轻易表态,从心里來说他不赞同欺骗百姓,但从心里來说他也觉得涂知县的办法是对的。见话已说到这里他也沒有继续就这话題说下去,转头问张县监:“以前是流动的巡按御史监察几个县,现在每个县除了固定的知县外都配了一个县监,你们两个配合了这么久有沒有什么感受?”

    张县监说:“下官和涂知县配合得还可以,我只管监督他让他的行为大体上符合上级的要求,具体的事都是涂知县在做我们算是分工配合。下官当了几年县监最大的感受就是在这位置上要耐得住寂寞,不能贪权要放手让知县去做事,否则的话就会跟知县处于互相争权的境地。”

    杨涟点了点头转问涂知县:“涂知县觉得身边多了个县监是方便呢还是不方便呢?”

    涂知县想了想说:“说实话以前觉得特别不方便,现在好像慢慢喜欢上有个人在身边了。”

    杨涟一听顿时來了兴趣,问道:“为什么会有如此反差?”

    涂知县说:“在以前一个县令的权力还是很大的,俗话说破家知县灭门太守,虽说大明现在的州县官员不会草菅人命,但是在普通百姓面前知县的权力大到随心所欲的程度也不奇怪。周围的佐吏每天县尊长县尊短的称呼,时间久了难免会让人有些飘飘然的以为自己真可以关起门为尊了,这时候有人随时在身边说你这里不合民意,那里又做得不符合上级的要求,这时候心里肯定有些不舒服。”

    钱谦益点头说:“是啊,关起门來一人独大确实不错,这就是为什么同样是七品官,有人宁愿做知县也不愿意当都事和经历,宁为鸡口不为牛后是也。涂知县最后又怎么觉得有个县监在身边好呢?是不是想说两句话顺着我们让我们高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