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瓮城里的庄浪埋保目瞪口呆,喃喃道:“怎么这个时候开炮?怎么用炮打人?宋军这是什么打法?这样作战,跟宋军怎么打?这仗怎么打!”

    一边的亲兵道:“大人,军阵已经乱了,快快收兵关城门吧!若宋军乘乱冲进来,如何是好?”

    庄浪埋保恨恨地道:“鸣金,收兵,关城门!直娘贼,炮如此厉害,这仗还怎么打!”

    看着乱成一团的党项军队向城中撤退,营指挥使道:“大人,要不要上去杀一番?”

    杨文广摇头:“不必了。我们这次是围城打援,现在先不逼他们太紧。先用炮把城墙上的所有望楼和砲位打掉,让城头上面立不得人,听经略命令再全力攻城。”

    营指挥使听令。宋军一千余步兵,一枪未放,就看着放了几炮,把近千党项兵打回了城里,连留在外面的尸首都不敢收回去。

    两军交战,经常说最开始是射住阵脚,才能列成阵势。党项军现在,就是射不住阵脚,自然也就无法列阵。对阵双方的阵地布置,是以远程武器为核心的。冷兵器时代就是弓弩,热兵器时代换成火炮。双方火炮不在对方射程内,阵地才能安全,才能放心布置阵地。一方进攻,一般是从火炮阵地出发,进攻到对方的火炮阵地,或者占据更有利的火炮阵地。

    一方有火炮,一方没有火炮,除非让有火炮的一方无法布置阵地,不然就处于绝对劣势,连有组织的进攻都做不到,谈何胜利。宋军从容围城,兀刺海城实际已经成了死地,根本就已经失去还手之力。

    看着对面城门缓缓关起,杨文广从容道:“各军回营,吩咐各哨位警醒,防城内党项人偷偷出城。”

    营指挥使称是,命传令兵吩咐各部,有序撤回各自的军营,今日战事已经结束了。

    杨文广骑在马上,看着有序撤退的军队,再看看对面的城池,突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自己戎马半生,到了最后,战争却成了这个样子。从前纵马疆场,浴血奋战的场景历历在目,那时这样一座地形险要的坚城,不知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攻下来,现在却如探囊取物一般。甚至一时有种错觉,如果自己有充足的补给,能带着这几千兵马,一路杀到兴庆府去,党项用什么来抵挡?

    火器带来的战力碾压,已经超出了人力所能对抗的范围,只要自己不犯错,对方就是任自己宰割。

    庄浪埋保在官厅里,面色阴沉,把所有的官吏全部赶了出去,一个人来回踱步。以前与有火炮的契丹交过手,知道火炮厉害,却不知道这么厉害。契丹人只是用炮轰城墙,宋军却用来打人,他们军到底有多少炮?火炮之下,军阵无法成阵,这仗还怎么打?散兵战法,这个时代不会,也没有用啊。

    冒着炮火前进,自火炮成了战场的主宰,这就不是一句形容,而是血淋淋的现实。进攻的一方,必须冒着敌人的炮火,以血肉之躯攻到敌方阵地,夺取敌人的炮兵阵地。只要大炮还在怒吼,对方就组织不起有序进攻。双方的炮兵阵地之间,是无情的血肉磨坊,不能脱离火炮射程,就是无力的炮灰。

    庄浪埋保无力地坐地位子上,看着屋顶出神。以前纵然不敌,也能凭着胸中一股血气,与敌军拼个痛快。现在面对城外火炮,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内能任人宰割。

    不知过了多久,庄浪师道到了门外,亲兵高声禀报。

    庄浪埋保无力地道:“先生请进。”

    庄浪师道进来,庄浪埋保指着身边的位子道:“先生请坐。”

    庄浪师道落座,低声道:“首领,听说今日初战不利?”

    庄浪埋保摇了摇头:“岂只是不利,简直就是败得一派涂地!阵形未成,还没看清对方样子,就被人用炮打回来,白白折了许多人马!先生,我们自己人,我向你说心里话,这仗打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