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没早朝,消息发酵了一天。到了第三天,朝会上争论激烈,台谏官员纷纷指责前线将领,不遵朝旨,致惹出祸事来。有谏官指责狄青,约束手下不严,才会出现这种惨祸。

    一直到午后,朝会才结束。杜中宵回到御史台,还没有坐下,便就有小黄门来传旨,让他立即进宫去,议论朝政。不用想,此次前方的乱子,让顺风顺水惯了,几年来连战连胜的朝廷有些急了。

    略作收拾,杜中宵出了御史台,向大内走去。这就是包括御史中丞在内,朝中大臣的烦恼。正常的朝会,御史台有自己的固定轮班,不过除了特别重大的事情,都是其余御史论奏,杜中宵针对具体朝政发言的时间不多。更多的,是被召到后殿,御前议事。

    此时是单日朝,双日不早朝,加上各种各样的假期,上朝的时间其实不多。凡国之大事,大多都是在朝会上众官议论,而一般朝政,多是在后殿议事。没有办法,早朝官员太多,虽然排得有上奏班次,依然是争论不休。大部分朝政,多是早朝提个头,下朝之后再由大臣讨论。

    像现在前线作战的时候,哪怕不早朝的日子,皇帝也在大内从早到晚,几乎没有空闲。不过大多时候议事的是宰执,轮到杜中宵来,那就真是朝中大事了。

    入了崇政殿,行礼如仪。杜中宵看了看,宰执除了在前殿当值的,基本到。其余如翰林学士则有欧阳修、王洙、胡宿,甚至就连知开封府王素都到了。

    人员到齐,赵祯道:“前两日,青岗峡有党项战俘作乱,杀指挥使宁肃以下数百人。现在乱军躲在山林,四处骚扰,前线苦不堪言。狄青言,欲派两千兵马,入山剿乱。只是冬日山林中没有补给,行进又极为困难,一时犹豫不定。环庆路言,近一年来,本路兵马大多调往镇戎军,兵力空虚,生怕乱军进入环庆路,搅得地方不宁。到底该如何处置,如诸位来议一议。”

    贾昌朝道:“这股叛军,原是党项在青岗峡的驻军。本朝兵马进剿,一股成擒。后来乘着夜晚守兵不备的时候,突然作乱,杀了不少军兵。守将卜胜趁乱逃脱,到清远军后请军出征,指挥使宁肃亲帅五百兵,去青岗峡进剿。不想叛军极是狡猾,在半路设伏,乘乱杀了宁肃。”

    文彦博沉声道:“既然他们一战成擒,成了战俘,因何突然间作乱?”

    贾昌朝道:“前线来的奏报,并没有提起此事。现在乱军夺了宁肃所部的枪炮,又拉拢了附的番人加入,人数着实不少。最重要的是剿灭乱军,因何起事作乱,不是大事。”

    翰林学士胡宿道:“太尉,自去年九月发兵,战了多次,这是第一次战俘作乱,岂能说因何作乱不重要!不知道原因,不能做什对防范,平了这次,还有下次!”

    贾昌朝道:“这也容易。枢府已经发令狄青,命他详查此事,以后报来。”

    杜中宵道:“战俘作乱不算稀奇,各种各样原因,本也没有什么。不过为何他们作乱之后,还有附近的番部的人加入?以党项作为,治下的番部都受其压迫,特别是小的蕃部。本朝有名令,凡是所占党项地盘上的蕃部,俱都免三年的钱粮,许多好处,怎么会作乱呢?”

    参政王尧臣道:“环庆路来的消息,狄青所部占领韦州之后,大索治下,劫掠钱财,奸**人,许多小蕃部愤怒不已。此次蕃部一起作乱,想来是因为此事。”

    杜中宵听了,脸色不由黑下来:“前线作战,最重要的是军纪要严!此是朝廷明令不许的事情,怎么军中会任由他们胡作非为!一旦失了人心,纷乱必起!”

    贾昌朝道:“此事枢府不知,若果真如此,必定要严惩!”

    田况道:“想来前线的军兵两个月没有战事,将领们懈怠了,才会出现这种事情。枢府会别派官员过去,查清此事,严加惩处。现在最要紧的,是叛军怎么处置。”

    杜中宵沉声道:“副使,治理地方第一在人心,人心不在朝廷,乱子是治不完的!几百党项战俘能闹出什么大事?现在怕的,是那里人心纷乱,百姓对朝廷怨恨,作乱的越来越多!狄太尉手握二十余万大军,这样的小乱子,自然不难平息,不必朝廷专门派人。但是若如刚才所说,军队不遵军纪,惹得治下百姓怨恨,才是应该马上查清的。”

    文彦博道:“依中丞的意思,叛军让狄青自己平定即可?”

    杜中宵道:“自然如此。南边环庆路调集军兵,严守自己的城寨、隘口,防止其南下。北边狄太尉派遣将领,领兵平乱即可。癣疥之疾,不必出动大军平乱。但是,前线军队军纪不整,惹起民乱,会造成很多乱子的。一是占领的地方不稳,不得不一直用大军看管。再一个,未占领的地方听说此事,必然会誓死抵抗,让战事更难。朝廷本来以王师平天下,失了民心,以后治理起来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