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渡山庄漆黑一片,电闪雷鸣,屋子里黑灯瞎火。

    秦非明浑身湿透了,站在走廊上片刻,轻轻推了推门。门是关好了的,他稍微一推之下晃了晃,细微的云生香漫出来。

    来时他想过或许白走一趟,宿玄养过了病走了,或是察觉不对离开。现在门扉紧闭,狂乱的心跳渐渐安定下来。他浑身浸湿了,冷得厉害,知道屋里尚且有人,还在酣睡,心下就安定许多。

    银白电光撕裂夜空。

    屋子里重重咳嗽了一声,夹杂了痛苦。秦非明一动不动,又一声咳嗽,茶盏杯子在桌上轻轻一撞,落在地上,清脆的碎了。

    屋子里的人似乎模模糊糊醒来,喘息几声,没了动静。秦非明眼底湛光一明,推开门进去,茶盏就在床边,他倒了杯水,撩开了帐子,凝神下望。

    宿玄病态孱弱,慢慢从梦里醒来,朦胧之间,望着他的脸。

    秦非明不自在的摸了摸面具,轻轻道:“我没有恶意,只想……”宿玄一震,似乎醒了过来,那恶鬼面具殊为可怕,他不言不语撑着坐了起来,秦非明将茶杯递去,外面轰隆隆闷响一震,又在打雷。

    宿玄面露痛苦之色,抚住胸口,咳嗽几声:“外面……”

    “四宗派人维护秩序,”秦非明端着杯子凑过去,宿玄喘息了一声,凑着杯子喝了些茶水下去,秦非明见状,心下一悔:“你的病症,是心疾?”

    宿玄一时无言,夜色蒙昧昏暗,唯有不时雷电光芒照得湿透淋漓的黑衣人狼狈不堪,撩开了帐帘,引来雨水浓烈的潮息,他刚要说些推拒的话语,沉闷痛楚弥漫开来,顿时难以自持,深深呼吸吐气,汗水滑落。

    秦非明不是大夫,见他十分难过,心头淤塞难明。又道:“我见后厨有一包包分好的药,我这就去煎药,你……你还要喝些水么?”

    “阁下未免……”

    “我路过左近,借路避一避雨。可见下雨天留客……”秦非明还要胡说,又觉此刻实在不宜如此,起身放下了帘帐。不多时,他又回来,将茶水添热,帘帐之后又是一身咳嗽,隔着薄纱淡影,秦非明小心握住伸来的手,一阵心驰神摇,百念俱生。

    ——他在做什么?来时一路就在责骂自己不知想做什么,偏见了此处一切安好,心里竟安稳了。他浑身还寒冷滴水,握住的手暖和又无力,耷拉在他手掌中,容他肆意握紧,肆意轻薄。

    秦非明不由放柔声音:“你想起来?”

    宿玄点了点头,秦非明端了茶水,扶他起来喂了他一些,后面的药还在煎烧。他方才看过,后面米面蔬菜俱全,一两天内必有人来送过吃食,他大可以放下心,宿玄出身优渥,不会无人照顾。

    “为何……你会来?”

    宿玄无力的声音,似有几分寒意,秦非明庆幸两次来访都戴了面具,不至于叫人看见他的脸,从表情觑出端倪。

    “前回一别,十分挂念,”秦非明柔声道:“难道你不挂念棋局,已不记得我了。”他身上的衣物都在后厨烘干,喂了宿玄喝水,又将人搀扶躺下,宿玄身上微微薄冷之意,初夏夜里虽无多少寒冷,秦非明凑近了仍是十分失神,唯恐自己惊了佳人,再添几分恶感,不再言语,径直去后厨查看药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