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的痛觉驱散了醉意,林清源感觉自己受伤的手在火辣辣地发疼。血不断从伤口涌出,又滴滴哒哒坠到地上。

    林清源脑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后悔自己刚才太冲动,而是后悔自己冲动的样子不巧被许时维撞见。许医生仍然牢牢握着他的手腕,替他检查和清理伤口里可能嵌着的玻璃碎。储藏间的灯亮度不够,许时维要凑得很近才能看清伤势。

    医生不抱希望地问:“老板娘,你店里有医药箱么?”

    “就在你右边那个货架顶上,太高了我够不着,你自己拿。”

    许时维抬头一看,货架上果然能看见一个白色塑料箱的轮廓,他伸长胳膊把那东西拖了下来。

    箱子分量意外地沉,两层式的医药箱,上层是几盒家庭常备药跟创口贴,下半层装着绷带、消毒棉、酒精和剪子镊子,满满当当塞了一大堆。这个医药箱里的内容相当丰富且周到,让医生很难把它跟老板娘这种粗线条的人联系起来。

    “看不出来你还挺细心。”该吐的槽还是忍不住要吐。

    “呿,姐姐给人缝线上药的经验比你丰富多了你敢信么。”

    许时维挑起了眉毛。这种玩笑话自然不必当真,他拿起工具继续为林清源的伤口消毒止血。眼前这个喝醉酒的人似乎运气很好,虽然手被玻璃划出好几道伤弄得鲜血淋漓,幸而伤口都不太深。是因为这个人还没喝迷糊,挥拳时下意识地留手了的缘故?

    许时维推推眼镜,眼角余光扫过林清源的脸庞。他随即修正了自己的判断:姓林的非但没喝迷糊,神志还相当清醒。许时维曾经收治过不少酒后打架入院的病患,病人有没有喝醉或者醉至几分,他凭双眼看就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

    既然不是酒精作祟,想必是一时情绪发作酿成的后果。许时维想了想,终究没有细加打听。

    “伤口看起来虽然很夸张,其实并不怎么严重,真是万幸。”许时维一边包扎着伤口一边确认林清源的反应,“我已经替你处理得差不多了,这段时间请勿剧烈活动或提太重的东西——最好酒也少喝一点。”

    最后一句他是很认真看着林清源的眼睛说的,可惜后者现在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没听清医生在说什么。

    林清源心虚地避开了医生的视线,自己没喝醉这种话他完全说不出口:倘若这样澄清了对方岂不是要把自己当成怪人看?

    想到三条劝他去见心理医生时的语气,他就更感到心里堵得慌。朋友固然是替自己着想,但他最受不了别人用异样的眼神看自己。林清源的大脑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宕机状态,编不出任何适用于当下场合的借口。

    他用求助的目光看着老板娘,但老板娘用口型说了个“活该”,继续冷眼当观众。林清源彻底绝望了,他动了动嘴唇想给自己找个台阶。

    “行了我该回去了。”医生拍拍膝盖站起身,没给林清源留下辩解的空当,“记得最近不要再酗酒就是。”他加重语气再次强调了节制饮酒的问题,随后跟老板娘打声招呼,自顾自走出了储藏室的房门。

    林清源注视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随后抬起被包扎好的右手敲了敲,眼中逐渐恢复了生气。

    “这样就算完事了?”

    他有点不确定地向老板娘发问,得到的回应是一声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