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和锦:“这野菜,我恐怕喝了又要吐。”这具身体本就是因为风寒发烧而没了的,哪怕现在退了烧,风邪入体,一时半刻也驱散不出,依然在体内作祟,蔬菜大部分都是性寒之物,这个身体在本能排斥进食这类物质。

    翠娘迟疑:“厨房中已没有其他……”

    宋和锦打断她的话:“厨房没有,不能到外面买些回来?”

    翠娘吃惊,猛地抬头:“怎可这样?大姐她们必然不允。”

    “先前我病得厉害大娘不允许您请大夫,如今不用请大夫,我自个儿挺过来了,只是身体虚得厉害,怕又被病魔缠上,想吃些东西,竟也不行么?”

    翠娘一怔,眼圈渐渐红了,抱住他,声如蚊蚋,带着哭音:“是娘没用,是娘没用,害了我儿……”

    宋和锦见自己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翠娘依然不肯为自己的儿子抗争一二,不禁替原主感到悲哀:“我不是大娘亲儿,她心疼钱财,宁愿叫我死去,不给家里添负担;我是你亲儿,你也肯眼睁睁看着我死去么?”

    翠娘猛地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他:“你怎会这般想,你怎会这般想……你是我儿啊,你说这话是在割我的心肝……”

    宋和锦打断:“在我快病死的时候,你听从大娘的话不给我请大夫,这不是在害我么?”

    翠娘愣住了,半天无语,喃喃地道:“我是你娘,怎会害你……”

    宋和锦见她这副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古代缺医少药,一场感冒就能要人性命,这是一个常识问题,就算再怎么穷厄,穷苦人家都不能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高烧不断。

    在原主的记忆里,他的亲娘翠娘原是个稍有姿色的丫鬟,被父母卖入宋府,被宋父看上,一夜露水后怀了孩子,生下来是个男丁,才升为小妾。

    正因为这样的出身,她在面对另外三个同是小妾的夫人的时候,从来都是唯唯诺诺的姿态,那三个姨娘也当她丫鬟一般随意地使唤。

    若是宋家没有败落,她这样的低姿态倒也没有什么问题,起码能衣食无忧,三个姨娘也不会把她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顶多心情不好的时候磋磨一二,然而现在,宋家败落了,宋家的几个顶事的全下了大狱,不是死在了牢中,就是流放至西北,折在了半路。

    剩下的全是没有功名在身的,老的老,小的小,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个个全等着人伺候,问题是,宋家除了没了主事的人,还被圣上下旨抄了家。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他们宋家落败,一夜之间落井下石的齐齐露出了嘴脸,抄家的当天,大小官吏将他们家里里外外搜刮殆尽,连乡下的族田都被充公没收,仅给当日每个宋家人留了一身蔽体的衣服。

    宋家大宅自然也无法幸免,所有宋家名下的财产,一夜之间消失无踪。宋和锦记得被赶出宋府那天,宋老爷子犹自十分镇定,带着一干宋家家眷浩浩荡荡地前往宋家堂叔那里。

    他几年前养外室的时候,曾将一个铺子挂在了这个堂兄弟名下,这个铺子地段好,每日不说日进斗金,养活堂叔一家和他的外室却是绰绰有余的。宋老爷子自信满满地前去,却没料到,这个堂兄弟听闻宋家失势以后,瞬间翻脸无情,命奴仆将宋老爷子一群人打了出去。

    宋老爷子两个最为得意的儿子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早于郁结于心,如今再被原先远不放在心上的穷亲戚这么一对待,顿时气急攻心,高呼一声“世态炎凉!”当即就两腿一蹬,昏迷了过去,再醒来,便半边身子都瘫了。

    如今,宋老爷子倒下了,宋家便由宋老夫人主事。因宋老爷子的事,宋家人便在靠城墙的城西租了一个院子,暂作落脚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