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上了候在围墙外面的一辆看起来略寒酸的青布马车,进去之后独孤默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座上设着厚毛皮垫子,还放个小泥炉正煮着茶,车内一片茶香,连靠背的软枕都准备的妥妥当当,敢情这是世子爷的车驾。

    车夫是个四十来岁沧桑的大叔,吆喝一声:“坐稳喽!”甩开鞭子,马车便稳稳的沿着幽州城内僻静的巷道走了起来,过了约莫半盏茶功夫,外面渐渐热闹起来。

    黎杰说:“世子,那人说话口音有点奇怪,我们的人在城内跟了他足足六七日,才发现他跟车马店里的老板似乎有种奇怪的默契,上次跟丢的那人也去在闻记出现过。可闻记车马店开了足有十几年了,周围邻居都说闻老板是个好人,怎么办?”

    “好人?”金不语嘲讽道:“在北狄人里他说不定确实是个好人呢。”她坐直了身子,若有所思:“闻老板的长相虽然不像北狄人,甚至连说话也是幽州城里的口音,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他手上还有握弓弦磨出来的茧子,他又不是山间猎户,平常老百姓怎么会有这样的茧子?”

    黎杰踌躇:“那怎么办?”

    独孤默听的云里雾里,坐着发愣的功夫,金不语熟练的拉开马车暗屉,从里面拿出一包蜜饯塞给他,金黄柔软的杏脯,香甜的桃脯,好几种搁在一起,世子挑了两块杏脯送进嘴里,还催促他:“吃啊。”

    他拣了块桃脯入口,香甜有嚼劲。然后,在他吃的正香的时候,世子出了个缺德主意:“要不想办法往他身上泼一瓢大粪,等他洗澡的时候偷偷去瞧,看看他肩头没有纹着狼头?”

    独孤默想象那画面,顿时觉得胃里反江倒海,恨不得把蜜饯砸在狗世子头上——她一定是故意的!

    那缺了八辈德的狗世子居然还凑近他耳边小声安慰:“放心,就算给北狄细作泼大粪,我也不会舍得让人给你泼的,别担心!”

    独孤默收起了蜜饯,默默转头,放弃了跟她争论。

    他被戏弄好几次,也不是头一次吃这种亏,无论是武力还是胡搅蛮缠,他哪里是狗世子的对手。

    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感觉自己就是那个讲道理也没用的秀才。

    马车停在宋记酒楼,几人从送菜的小侧门进去,上了二楼雅间,黎杰把窗户开了条小缝,带着手下俩小子匆匆离开,偌大的房间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两人喝了一盏茶的功夫,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金不语拉了凳子坐在窗户旁边,还向他招手:“小孩儿,过来给你看一场好戏。”

    对面赫然是闻记车马店,正是过年的时候,许多客商都已经回家乡与亲人团聚去了,零星几个客人滞留于此,也是各有原因。

    过得片刻,闻氏车马店门口涌过来几个乞丐,唱着行乞的调子堵住了客栈的大门,伙计出来驱赶,那帮乞丐不依不饶,没想到与乞丐吵了起来。

    外面的动静惊到了里面的人,闻氏胖胖的老板闻铭穿着皮裘笼着手筒赶了出来,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向众乞丐拱手:“各位爷,大过年的堵在闻某的客栈门口不大好吧?不如各位去后门口等着,我让厨房给各位准备点馒头?”

    各乞丐谢他。

    闻铭打发走了乞丐,正拱着手筒站在门口看风景,忽然有辆粪车直直冲了过来,那拉粪车的驴子好像受惊了,直冲了闻老板而来,旁边看热闹的客人拉了他一把,闻老板倒是避开了驴子的踩踏,但粪车盖子许是没盖好,马车斜冲过去的时候粪桶里泼出来的粪水浇了闻老板一头一脸……

    金不语拊掌而乐:“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