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胡经过春夏的孕育,初秋的收获,个个膘肥体壮,精力充沛,蓄满的精种源源不断,种族延续的基因使骚胡象个播种机,争抢交配权,刚从这个母羊背上下来,又爬上另一个母羊,一天达数十次,让人惊羡不已。骚胡也是很繁忙的。

    晚上,羊回到圈里,羊群还骚动着,不像前段日子安稳,我看还是那几只骚胡在羊群里捣的乱。我对山蛋和歪嘴说:“把骚胡赶出去,或者拴住,不让它捣乱。他们齐声说:“拴住了谁种羊啊。”我不明白地问:“羊是母羊下下来的,又不是骚胡种下来的。“歪嘴坏坏地笑着说:“没有你爹,光有你妈能生出你吗?一边呆着去,别耽搁我们看热闹。“

    我莫名其妙地问歪嘴,“母羊为甚乖乖的让骚胡欺负。”歪嘴说:“舒服。”

    “被欺负的,咋还舒服?”

    后面的话我不想听了,到沙滩边玩去了。

    隔天,轮到歪嘴和我在草房里铡草,我不太熟练,王姨帮忙,她聚拢一把草,捏紧往铡口里压草,歪嘴双手握住铡刀把儿猛地向下一摁,随着铡刀切过,咔嚓一声,才把长的草屑散落在铡刀旁。我接过来,压了一袋烟功夫,双臂酸疼无力,手心磨出了血泡,歪嘴又接过去,动作轻快,咔嚓声如音乐一样有节奏地流淌出来。他的歪嘴一咧一咧的,黑黝黝的脸上蒙上草扬上来的灰,也顾不得擦一把,汗津津的臂膀鼓起一棱一棱的肌肉,随着铡刀的一起一落蹿跳不已。我又试着抓草往刀口里送,他俩一再交待,要防止手伸进去,把手和指头铡掉了,我抓草的手离铡草方远一点,送草就慢一点,草铡的长度也乱七八糟,歪嘴桉铡刀也小心翼翼,速度不到他们的一半。单调的“嚓嚓”声令人烦闷,我干了一会就没了兴趣,歪嘴一个劲地劝我说“你出去玩去吧,我和你王姨铡草,这一堆还多着呢,不能耽误了活计”,我如获特赦一样活蹦乱跳地出去玩去。躺在沙丘坡下,伸手在地上扯过一根青草,抽出嫩茎,放在嘴里一咬,嘴里漫过一股淡淡的青草的腥香和干涩。我注意到动物在早晨和下午都爱晒太阳,狗爱坐在门前面晒太阳,伸着舌头,头微微晃荡,是随着气息抖动,老鼠和猫也爱前腿垫着头,后腿叉开趴着晒太阳,牛和羊吃饱后在阳坡上,斜侧着身体躺下,大部分身体对着太阳,暖洋洋地反刍倒嚼,它们和我一样会享受阳光的明媚和温暖,舒坦地懒懒地慵着。蚂蚁排成一长队,在戈壁上急急忙忙,有前去的,有回来的,有的举着比身子还大的草籽,针尖那么小的黑点,急匆匆地半天也爬不到一米,不知为了什么,又再忙乎什么,天快凉了,它们在那里躲过严寒。我在琢磨,蚂蚁是动物世界最微小的昆虫之一,如果你向蚂蚁使劲吹一口气,无异于人类遭遇龙卷风的袭击,它们会被吹得没了踪影。但是,就是如此弱小的蚂蚁,却有好的品质,团结与互助。也许,正是由于与生俱来体型之小、力量之弱,独自活在这个险象环生、处处暗藏杀机的世界,十分艰难,很容易被其他动物们踩死或吃掉,它们便最懂得团结与互助的意义,从而总是喜欢结伙生存,组成大大小小的团队,或共同觅食,或并肩抗敌,使自己的种群得以繁衍。曾经数量庞大、身强力壮的恐龙都灭绝了,而小小的蚂蚁却能够留存下来,可见其有多么顽强的生命力,如果要究其生命链条何以不会断裂的秘诀,答案就是“团结”二字。事实正是如此。我曾多次在郊外的农田边关注过一群群蚂蚁的活动,它们在所居洞穴附近的草丛里来来往往地奔走,就像城里人一样忙碌,从早到晚穿梭于水泥的缝隙。看着看着,我对这些蚂蚁心怀敬意,因为它们不管谁发现了食物,总会迅速凝聚成一团,齐心协力将食物搬进蚁穴,而不会为独占食物,相互拼斗,你死我活。当面对雨水或水渍时,那怕只有一指头宽,对蚂蚁来说,无疑就像人面对一条水流湍急的河流,人要过河都非常艰难,况乎轻如草芥的蚂蚁,但是,聪明的蚂蚁们却通过“抱团“的方式,形成越聚越多的“蚁球”,像气球一样飘过了那水滴、水渍、水缝隙。

    后边落单的几只小蚂蚁,显得没有头绪,急慌地乱转,碰到同样惊慌的小蚂蚁,用头上的触须,相互接触摩擦,类似人的握手、拥抱和问候。区区凡胎肉身好小蚂蚁,是否有眼耳鼻舌身意,它们感知和头识世界的能力太弱了,遇到刮风下雨,脱离群体,无法逃离脆弱生存,都有死亡的危险。唯一能做的事情是打量同类,再打量自己。它们再渺小,也算拥有了生命。生命,有它的本性。本性之一是聚集,本性之二是延续。对于智能高于蚂蚁的人类而言,就会因为聚集和延续,呼应前后左右,既自我安慰,又互相安慰。我想到自己失学那时,心灰意冷,从学生群体中被踢了出去,就像这落单的蚂蚁,特别需要一个群体,众人的安慰,可是同学嘲笑,更多的人向我翻白眼,有一次,我与最好的小伙伴在洛上相遇了,我们互相望着,我眼里噙着泪水,他眼里满是疑惑,我多么希望停下来说句话,可我们就这样对望着走开了,我一直地头看着他的背影,走出好一段路,我突然哇的一声哭了,我后悔了,我们毕竟是最好的伙伴和同学,怎么没有问候一声,将来还能一起玩吗?回想到这里,我后来琢磨:我们人类呢?划分国界、种族、阶级,还相互攻击甚至打仗,相互自取灭亡。我突然觉得,越是弱小的生物,越团结友爱,相互抱团生存延续。越是强大的动物,包括高智慧的人类,越是爱“斗“,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与动物斗,与植物斗,与一切斗……

    一晃好半天过去了,我又回去准备铡草,到了门口,突然听到里面传来粗重的喘气声,我好奇的住里一看,见歪嘴和瘸腿婆陷在在草堆里在打架,我大声的喊:“哎,你们咋了嘛?”他俩被我的喊声吓了一跳,突然停止了打架,也没有了声音,瘸腿婆一把拉下上面的草,盖住了身子。歪嘴对我喊:“碎娃,草快扎完了,你出去玩吧。”我当然不想干活,想出去玩,听了这话,我又回去继续晒太阳,找到一棵沙枣树,沙枣快熟了,青绿中泛着浅黄,吃着很涩口,如嚼沙子似的,有几个沙枣已经生虫子了,皮上露着小黑点,是小虫子钻进去的遗迹,外面还有几个小虫子在沙枣上面爬着蠕动着。我突发奇想,觉得还是小虫子好,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没人管,有沙枣吃,还可以爬树,到沙滩上晒太阳,早晨吸食露水,吃饱喝足,藏身在树叶上睡大觉。不像我戴着个地主崽子的帽子,受人歧视和压迫,没有学校可以上学,没有小朋友可以玩耍,没有钱买帽子手套和棉鞋,一年吃不上几饨肉……,有许多不如意,我感慨地想如果像和尚说的那样有来生,再也不做地主的后人了,还不如转生一只虫子呢,小小的谁都看不见,多自由,多好玩。

    过了好一会,正在草棚外觅食的几只麻雀受到惊吓,“呼”的一声跃上了东边的柴火垛上,王姨从草棚出来,理着乱糟糟的头发,拍着身上的柴草,喊我回去铡草,她要去做饭了。我装作不知道进了棚子,歪嘴坐在铡刀上微微喘气,面色红彤彤的,带着满足的微笑,歪嘴也显得不那么咋眼难看了。我看草还是先前铡的那么一堆,并没有增加多少。

    原来是歪嘴的病好了,晚上没有不正经的梦了,又回到了尘世,他和瘸腿婆又好了。更重要的是前二天一撮毛向他透露出信息,有人给瘸腿婆介绍对象,这还了得,到手的鸭子__飞了,不行,他得抓紧行动,窂窂地抓住这根稻草,瘸腿婆是他的女人,他的心,他的魂。前段时间,与其说是狐狸精缠上了他,倒不如说是他迷恋上了狐狸精,身陷魔鬼不能自拔,让他忽视了瘸腿婆,疏远了她,没有找她,没有恩爱过,等于是抛弃了她,现在狐狸精走了,竹篮子打水一场空,那是个不切实际的梦,是个恶梦,差点要了他的命,梦醒了,才想到瘸腿婆对他是多么的重要,他又发起新的一轮进攻。经他死缠烂打,瘸腿婆也想通了,她今后怎么活呀?委身歪嘴也许是最好的归宿。

    俩人又到了当初偷情的场所铡草棚,轻车熟路,又干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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