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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马芳在宣府总兵衙门里怀疑自己与赵岢换防这件事里有高务实的影子时,高小公子已经离开翰林院,坐在马车上往皇宫而去。

    本来,他是打算在太子伴读这件事确定之后就悄悄去和刘显父子见个面的,但朱翊钧的闲极无聊让他没能抽出这个空,只好派人去传了个口信,说等太子不明确相召的时候再去。

    其实刘显也很想跟高务实见上一面,毕竟高务实回京虽然只有几日,但京师民间风评对刘显已经十分有利,而朝廷那边也已经有韩楫领衔上疏,要求南京都察院就刘显革职候勘一事仔细查证,务必确保不是冤假错案——言下之意就是现在肯定是冤假错案了。

    对此内阁还没有明确批复,但并不是其中出了什么漏子,而是韩楫的上疏只是第一波,后续还有跟进的——高拱嫡系、晋党等都会挑几个人出来上疏。

    按理说,区区一个武臣的“小事”,犯不着这么大的排场,但考虑到南京守备勋臣毕竟也是与国同休的魏国公,且刘显又是第一个投效高拱的南军大帅,因此面子给得比较足。

    当然,除了面子因素之外,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就是,眼下赵贞吉为总宪,南京都察院其实也要听赵贞吉的指挥,高拱为了让赵贞吉知道自己对此事的重视,所以故意把声势做得浩大一点,免得他跳出来捣乱。

    赵贞吉自从掌握都察院以来,一直把都察院看做自家后院,对于高拱这种对南京都察院指手画脚的行为很是不满。不过,眼下他的主要精力集中在京营改制这一块,正跟霍冀打着嘴仗,两个人轮流上疏,一个说京营旧制弊端重重,不改不行;一个说京营贵在稳定,只有三营分制,兵权不集于一人,才是长久之策。

    隆庆那边对此还没有个定论——关键是内阁没有定论,所以隆庆也就习惯性的先不回话,等内阁有了态度再说。毕竟隆庆帝有一个优点就是很有自知之明:论看人,他颇有自信;论理政,他更信高拱。

    赵贞吉虽然一贯自负,但对这一点其实还是看得很清楚的,所以他思来想去,觉得既然高拱还没有对京营改制这件大事上跟自己对着干,那对于徐鹏举和刘显之间那点小事,自己也就让一步得了,不去跟他计较。

    他想了想,又怕南京那边因为自己和高拱关系不睦而自作主张,于是干脆去了道公函,说了一通空话,其中有用的部分大意是:近来有言官风闻南京守备勋臣徐某因索贿不成,打压诬告前狼山总兵刘显,我赵某人历来执法必严,所以这件事你们要给我好好查一查,如果真有问题,不要等“别人”揪出来,咱们自己提前处理掉!

    写完这封公函的赵贞吉颇为得意,心说这一来,我就不算是怕了你高胡子,我这是执法严厉,有错必纠。况且,只要是南京都察院先把问题查明,而不是你那些在南京的门生得了先手,那这件事我反倒还多了几分主动权……妙啊!

    至于这件事里头潜藏着的刘显可能投向了高拱一事,赵贞吉却毫不在乎——笑话,区区一个总兵,当初连一个通州同知都能搞得他狼狈不堪,他堂堂赵阁老、赵总宪又岂能放在眼里?就算这次赵岢被逼得与马芳互换防区,也只是他赵阁老搂草打兔子,为了搞掉陈其学而挨了流弹而已。刘显要投高拱,那就让他投呗,南边倭寇这几年越来越弱,虽然还时不时跳出来惹事,但大体局势已经被控制住了,朝廷重心明显转回了北方,区区刘显能翻起什么风浪来?

    要真说武臣里头让赵贞吉觉得有些碍眼,甚至想要除掉的,也不是没有,而且有两个:马芳和戚继光。

    这两人的战功当然够显赫,但在赵阁老看来,打仗这种事情,无非是你行你上,你不行我换人——我大明煌煌天朝,还怕找不出几个又能打又听话的人来?

    而马芳和戚继光之所以碍眼,主要倒不是因为他们自己,毕竟这些武将哪有本事恶心到他赵阁老?主要是因为这两人的后台——一个高拱,一个张居正,都是赵阁老不喜欢的。

    想他赵贞吉,嘉靖十四年的进士,比高拱还早两科的老资历,比张居正更是早了足足四科,完是前辈中的前辈,长者中的长者。可是,现在高拱和张居正这两个后生晚辈在内阁的排名居然都在他赵阁老之上——这能忍?

    至于说李春芳和陈以勤为什么就不招恨,那也简单:李春芳万事不吭声,你们说可以我就说可以,你们说不行我就说不行;陈以勤只管他自己负责的那一盘子,旁的事基本不插嘴。

    这就很符合赵阁老的心思了——小儿辈干好自己的本职就行,天下大事你们哪里懂?

    所以高拱和张居正这两个凡事都要插上一脚,还对很多事情看不惯,非要想着法儿变易祖制的黄口小儿,就很惹赵阁老不满了。连带着,马芳和戚继光这二位也就莫名其妙的躺了枪。不得不说,这是真的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