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局接到报警的时候A市正下着瓢泼大雨,原本接线员只是说有居民报案泛滥的河岸边似乎有个人形大小的麻袋,不知道是谁丢的,隐隐有血迹往外渗,李文华赶到时现场的民警已经把周边都封锁了起来,看着他的表情却很是凝重。

    李文华不是第一次接手这种恶劣的刑事案件,当即就要去查死者的尸首顺便找人了解情况,只见临时负责人掀开了黄色的警示带向他走来,是宋征,他的老同学。

    “死者女,31岁,姓名……”一向办事利索的宋征罕见地磕巴了一下,李文华还以为是死者身份未查明,紧接着就听见了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姓名林怡,是个单身妈妈。这些信息是从她嘴巴里咬着的身份证上得知的,虽然还没有做DNA比对,但基本上能确定死者身份……是一次挑衅。”

    李文华愣了下,面色很快沉下去,梅雨季的江边涌起不小的浪,雨点重重地砸在雨披上像有人在耳边打鼓。

    “是那个林怡……”

    “是。”宋征肯定的点了点头。

    李文华趔趄一步,脚底下的泥水溅进了鞋子里,整个人都泛着刺骨的寒:“他们……他们怎么敢!老周已经死了三年了!他们就算报复也该对我们下手吧,冲着女人和孩子来算什么?!一群——一群猪狗不如的畜生、他妈的!操!”

    宋征紧紧握住了李文华的胳膊,让他逐渐从暴躁的情绪中稳定下来,雨水不少打在了脸上顺着往下淌:“既然他们是挑衅,我想这里的事故处理不是最重要的,老周的儿子今年也才九岁,万一……”

    李文华爆了句粗口,脑门上青筋都爆了起来,和第二负责人交代了两句就跟宋征坐上警车风驰电掣地往城里赶。

    李文华在干刑警之前是缉毒警,老周便是当时一次任务中暴露了的卧底,被贩毒团伙残忍虐待后抛尸江中,再找到时已经被泡的面目全非,四肢基本上没有完整的,连眼睛都被剜了出来,在手臂上被刻了有债必还四个大字。在老周去卧底之前,李文华和他还是同一个大学毕业的校友,进了组之后对他也关照有加,虽然两人年龄相差八九岁,却成天好得跟兄弟一样。李文华看着老周结婚生子再一步步走入那漆黑的深渊粉身碎骨,如今还要亲眼见证他的家人被祸及不得善终。想到这他不由得鼻子发酸,所有人都以为那件事情已经画上了句号,除了逢年过节去老周家给他的妻子和小儿子买点米面油盐平日里也没有多少关照,没想到这群杀人如麻的犯罪分子居然还有卷土重来的一天,而开刀的第一个对象就是曾经将他们的窝点捣毁殆尽的缉毒警的家属。

    李文华到林怡家楼下时心脏都还在狂跳,敲了三下门,楼外电闪雷鸣将过道都打亮了,屋内却是静悄悄的。

    他和宋征一时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林怡已经身死,剩下一个九岁的孩子能跑到哪去呢?他们实在是不愿设想最坏的结果。在第十下敲门声响起时,里面终于传出来一个小小的声音:“谁?”

    李文华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温声细语的对着屋内说:“是小周杭吗?我是李文华,逢年过节都来看你和妈妈的那个,你爸爸的同事。”

    李文华等了片刻,似乎小孩费劲地搬了个凳子从猫眼看了又看,闪电将他湿漉漉一张脸照的惨白,门终究是吱呀一声开了。自从老周牺牲后,林怡一个女人家也没有特别来钱的路子,娘俩过得都清苦,九岁的孩子身高才到李文华的腰。周杭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怀里抱着一只警服小熊。

    李文华走进了屋里,没发现什么打斗的痕迹,三年前在组织的帮助下林怡带着孩子从原来的住处搬到了这里,好歹是没让那些毒贩发现。

    “……爸爸。”正检查着周遭环境,李文华听见周杭莫名拽着他的衣角怯懦地叫了一声。

    “什么?”李文华有些疑惑地蹲下身去,男孩儿认认真真的,又叫了他一声爸爸。

    “……我不是你爸爸。”李文华有些手足无措,看了看宋征又看了看周杭,轻抚着男孩儿发顶的软发突然有些心酸。老周的身份特殊,嫂子生产时都只急匆匆地来签了家属同意书,可能小周杭有记忆以来就没见过几次亲生父亲,见到了和父亲同样的制服,会认错人很正常,此刻又是没了妈的孩子,自然不知道怎么叫人,一时间苦涩和怜悯把李文华的心情打得个七零八落,周杭还不知道自己成了孤儿,拽着他湿漉漉的衣服执拗地叫:“爸爸!妈妈说,爸爸穿着和小熊一样的衣服……为什么不是爸爸?”

    “小周杭啊……虽然我和爸爸穿着一样的衣服,但我不是你的爸爸,你的爸爸是比我更英勇的人。我是李文华,过年的时候还来过你们家呢,记得吗?你可以叫我哥哥……”李文华耐心地给周杭解释,周杭眨了眨眼,似懂非懂的样子。

    “哥、…哥哥!……那、我爸爸、呢!…我要喊谁、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