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临舟嫁给穆裴轩的那天,是个难得的黄道吉日,天降初雪,纷纷扬扬的碎雪撒满整个瑞州城。

    婚事阵仗大,街头的百姓裹着厚实的衣裳,缩起脖子揣着手,好奇地看着穿街而过的仪仗队,吹吹打打的,分外热闹。

    怎么能不热闹呢。

    娶亲的是安南侯府的小郡王穆裴轩,说来穆裴轩少年成名,他虽是嫡出,可上头已经有世子兄长,他成不了郡王。只穆裴轩十六岁那年入京,在京里待了半年,皇帝喜欢,特封他做了郡王。

    安南侯府虽说一年不如一年,因着穆裴轩,还是要让人高看一眼的,所以谁都没有想到他会娶段临舟。

    倒也不是说段临舟不好,提起瑞州段氏,所有人脑子里浮现的只有两个字,有钱,而段临舟,那就是活生生的财神爷在世。

    段家原本也不过是瑞州城里的一个普通商户,直到到了段临舟手里,不过十年,段家不说富可敌国,那也是日进斗金,富甲一方的。

    即便如此,商户出身的段临舟,还是一个中庸,断无可能和安南侯府结亲,更遑论嫁给安南侯府小郡王穆裴轩了。

    穆裴轩是一个天乾。

    中庸居于天乾和坤泽之间,不如天乾天赋异禀,亦不似坤泽能生儿育女。就是寻常人家的天乾娶妻,也不愿意娶中庸,坤泽也不愿意嫁给中庸,总之,中庸实在是尴尬得很。因为中庸没有信香,也闻不到信香,更不要说给予自己的另一半信香了,中庸根本无法帮着天乾抑或是坤泽度过情期。

    最要紧的是,段临舟身体不好,有人说,段临舟要死了。

    段临舟是个经商鬼才,可惜自两年前就开始缠绵病榻,逢着冬日,都是鬼门关里走一遭。

    这样奇怪的一桩亲事,怎能不让人好奇?

    瑞州城中观礼的百姓都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坐在马背上的穆裴轩,穆裴轩今年还未弱冠,一身红衣衬得姿容极盛,端的是好风仪。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全无一丝娶亲的喜悦。

    观礼的一想,安南侯府再是没落也是侯府,世家名门,穆裴轩这样的天之骄子,要娶一个商户,还是一个病秧子中庸,又怎么能欢喜得起来?

    段临舟还年长了穆裴轩整整十岁。

    到底是穆家和段家两家联姻,段临舟有钱,又是自己的婚事,自是不吝银钱,排场之大,就是此后数十年也为人津津乐道。

    众人又将目光投向那极尽奢华的宝马雕车,帐子垂着,让人瞧不清里头的人,只隐约见得一个人影。那人坐着,华服满身却也遮掩不住瘦削的身影,他端坐着,有风卷起帘帐一角,露出了一双白皙修长的手,那双手也是清瘦的,骨节分明,搭在精美的鎏金暖炉上,衬得肤色透着病态的白。

    段临舟段老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换了几年前,想和段老板结亲的那也是大有人在。只自他病了之后,段临舟就深居简出,倒让瑞州人一下子想不起这位段老板的长相了。

    还没等路人伸着脑袋看得再清楚一些,帘子就让下人扣住,什么都看不清了,让人无端生出几分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