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除了稀薄的雾气看不到人影,但不知为何,这座城市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感和战栗感,仿佛夜空之上投落下沉重的视线,城市中的所有生命都在这些目光的注视下,一举一动无处遁形,宛如棋盘上移动的棋子。

    周围的景物和下伦敦拥有着同样的风格,但叶槭流很清楚这绝不是下伦敦,根据之前的推理,他能确定“旧日火种”是在下伦敦封闭前制造出来的,而它所蕴含的记忆应该来自于一位数百年前的铸道路半神强者。

    换句话说,它来自于第五重历史。

    这就是我想出来的能够绕开诸神对可能性的裁定和编织、窥探到第五重历史的办法……虽然我也考虑过就连遗物中的记忆也被隐藏,或者布莱克没有能力让我看到其中记忆的可能,但窥探第五重历史本来也不是我的主要目的,况且现在看来,整个计划都还是顺利的……叶槭流环顾着四周的景象,很快收回目光,而他的视角也随着马车的行进开始移动。

    最开始,叶槭流无法确定他眼下所处的具体年代,但很快,他乘坐的马车驶入了一处宫殿,车夫停下马车,他从车上一跃而下,快步沿着花园中的道路走进宫殿,来到一间金红色调的典雅大厅之中。

    王座室中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影,上首的王座上坐了一道巨大的身影,深红色帷幕垂落在王座后,房间里烛火摇曳闪烁,君王的身影半掩在黑暗之中,唯独面孔的位置跳动着一团燃烧的烈焰。

    ■■■■■■——黑暗中传来君王的话语。

    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也随之停止,君王的声音低沉而又恐怖,混杂着蒸汽的嗡鸣。他伸出了手,那只手并没有固定的形态,仿佛灼热的火焰之云,数以千计的小光球从那片火焰中飞出,落到房间里的其他人影身上。

    光球消失在体内,叶槭流感觉到了身体里忽然出现了某种火焰,火迅速充斥了他的全身,不断排出滚滚热浪,他忍不住长长地吐气,呼出的气流灼热如同熔岩,周围的空气变成了暗焰的颜色。

    漫长可怖的呼吸声在王座室里回响,像是群龙盘踞在王庭之中。君王再度开口,叶槭流不能辨认他说了什么,但他自然而然地理解了君王的告谕,他在宣告一场战争,而他们将会成为世界的征服者。

    周围的场景开始模糊变幻,苍白之火带来了征服世界的烈焰,战火燃遍了大陆的每个角落,叶槭流看到了披坚执锐的军队,他们的枪炮和舰船凶猛如同狮子的獠牙,鲜红的旗帜在战场上飘扬,月亮蒙上了淡淡的血光,巨城伫立在大陆的尽头,炮火无法动摇它分毫,它每时每刻都在吞吐成吨的血泥和碎骨,穿过巨城的河水被染成了赤红色,尸骸沿着赤红的河水向下漂流。

    数百年时间在战争中流逝,工厂里的铸炉火光昼夜不息,追求世俗欢愉的赤红之潮席卷了大陆,醉生梦死的人们在乡间饮酒享乐,上一秒还在翩翩起舞的人下一秒就会倒下,腐烂的臭味汇聚成瘟疫的阴云,在城市上空久久不散。

    死亡的阴云下,叶槭流也再一次回到了伦敦,这一次,城市笼罩在浓浓的腐灰色之中,雾中弥漫着淡淡的黑色浓烟,细微的黑尘在街道间飘荡,叶槭流抬头看去,灰白的天空下,黑烟仿佛聚拢成了飞蛾的翅膀。

    第五重历史的示位战争啊……威灵顿公爵在演讲中提及了赤杯和飞蛾,现在看来,当时与白焰对抗的不止他们,应该还有将军和月神,他们的信徒组成军团在战场上对抗苍白之火,牵制住了主要的军队,赤杯和飞蛾所做的也不只是围困伦敦和散布迷雾这么简单……叶槭流根据看到的种种画面,进行着推理和猜测。

    而这一次他回到伦敦,也不只是因为瘟疫让伦敦几乎变成了空城。

    “寻找一名凡人?这是白焰之神的谕示吗?”

    “这个过程可能会很漫长……”

    现世的对抗仍然在继续,但谁都知道,战火已经扩大到了漫宿。戴着鸟嘴面具的瘟疫医生穿行在堆积的尸体之间,焚烧尸体的浓烟汇入了弥漫的黑尘,延续数百年的瘟疫在大火中迎来了终结,苍白之火的脚步却未曾停止。

    “三分之一的人口死于瘟疫,神灵不会在乎要付出多少代价……”

    “我愿将此身献给血神,战争的殉难者,地海的女儿,祂将于鲜血中升起,治愈我们的伤口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