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

    宵禁时分的暗巷里安静极了,云霄的剑锋距离戚不语的咽喉也就不消二分的距离,戚不语喉结耸动,稍不留神就同那利刃的锋芒交错,比先前被那一群不知开路的亡命徒追杀时还要凶险。

    “那马……”戚不语知道眼前的云霄想要什么,但是他很显然没有想过那匹又老又倔的肥马会让这位行走江湖的小少侠这般执着。他抿唇抬手轻搔头皮,又拭了拭额前涌冒的汗珠,犹犹豫豫道:“马教我卖了。”

    “卖了?”云霄闻言,撤了剑锋直接揪起了戚不语的衣领将此人扥到距离自己双眸仅有三寸的地方,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愤慨的质问道:“谁准你卖的!你卖给谁了?!”

    云霄在第一次同戚不语在当街交手后的七八天里过得都很是憋屈。

    因为与戚不语抢马,砸了那个黑心摊主的一张桌子赔了二两银子,云霄这几日就没舍得给自己吃一顿饱饭,也没睡过一间屋子。到了晚上就搂着自己仅有包袱皮,或在廊檐,或在树下蜷腿忍上一夜。

    他现在既没了能找谁认爹认娘的牌子,也没了能行脚代步的马匹,连行李都没剩下两三件了,钱袋里仅有的银两还要支撑到他当上武林至尊的那一天。

    这些天下来,云霄觉得自己除了这一身囫囵衣裳和这把剑以外,比路边的乞丐也强不到哪里去。

    今天夜里,云霄好不容易又撞见了戚不语这个偷了他马匹的小蟊贼,不由分说帮他退了凶徒,为得就是能把他心心念念的老马要回来,现下可倒好。

    人他是救了,马却给卖了!

    云霄的拳头越攥越紧,好像恨不得要把眼前的戚不语掰碎了揉成粉,再趁着风大直接扬了。

    “云少侠……云少侠……别那么大火气嘛。”戚不语双手握住了云霄的手腕,试探着向外推搡道:“马,我卖给一位八十岁的老丈了。”

    “我呸!八十岁的老丈为什么要买马?”云少侠毫不客气的淬了戚不语一头一脸:“还是那句话,你既然知道马是我的马,凭什么给卖了?”

    “云少侠,你这话就有些不讲道理了。做我们这一行是有规矩的。常言道,贼不走空。我既然牵了你的马,那就必然是要卖了换银子的。但凡是做贼的,十有八九都知道自己手里的东西失主是谁,难不成各个都要揣在身上等着施主来找么?”戚不语缩着脖子,垂着肩膀,双膝弯曲向前,脸上还挂着云霄喷过来的唾沫,俨然一副摇尾乞怜的模样。然则那副语气却是这般的义正言辞。

    戚不语翘着手腕用袖口擦了把脸上尚未风干的唾沫红口白牙的给自己做下的孽障找借口:“还有啊,那日我们当街分别,我就带着那马去了趟临县。恰好路上就碰见一个人,说是他家的老家主就喜欢那样识途的老马。看财势,人家可比你阔气多了,想来对马儿也是极好的。我就想着,与其让马儿跟着你受罪,不如让它去阔主儿家里享福。似我这样盗亦有道的贼,不知道良心多好,放眼天下有多少贼偷了东西不承认的?”

    戚不语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云霄根本没心思听全,不过有一句话倒是说到了他的心坎儿里。

    现在的他颠沛流离,居无定所,阿德的年岁也越来越大了,与其让阿德跟着他吃苦受罪,倒不如让阿德直接跟着个有钱有势的人家享享清福。

    “你最好说得是实话,否则我当真宰了你。”云霄把手中的衣领一松,反手把长剑插回了背上的剑鞘,语气稍有缓和:“你卖了多少银子?”

    “我平白骗你做甚?”由于云霄突然松了力气险些双膝跪地的戚不语挺直了腰杆子站了起来,整了整被云霄快扯烂的衣襟:“老马不值多少,只卖了五两银子。”

    “哦,那银子呢。”云霄理所当然的朝戚不语手心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