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济夫他们赶到川西洪雅,沿途所见,遍地都是遗留的树桩,被砍光的山头,只剩下杂草和裸露出的岩石,原始森林风貌荡然无存。目睹森林被无情摧毁的惨状,张济夫他们感到揪心地痛。

    到了林区,张济夫说,对林区,我比你们熟,你们听我招呼。按事先商量好的方案行事,有突发情况再临时处置。事前他们作了一些分析,以一个民间组织的名义,就几个人,不可能阻止这种公然砍伐天然林的行为。大面积砍伐天然林这种有很大经济利益的行为,采伐者一是有“后台”,二也可能有“名目”。既然凭他们的力量阻止不了,只能通过暗中调查、取证的方式进行,等取到相关证据后,督促有关部门进行干预。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张济夫和沈娟上山去现场了解情况及取证。老连在下面了解该林区和周边林区的情况,同时做好接应,当行动受阻或出现意外时,便于随时撤退。

    张济夫对林区熟悉,对原木的采伐、集材等各环节都了解,以一个木材商贩的身份出现在林区,再自然不过。他对各类木材的材质、性状也非常了解,在和偷伐者打交道时,满口都是行话,不会露出马脚。沈娟则充当他的助理,一个漂亮女人在一旁,一看就不像“探子”,倒像一个“小三”,打消了对方的防范心理。在张济夫和对方谈生意时,沈娟正好利用对方的心思在生意上,不会注意她一个女人这种有利时机,偷偷地进行拍摄,取得第一手的现场记录。

    虽说是盛夏,一进入原始林区,就有一种冷森森的感觉,是张济夫熟悉的味道,湿润的空气,伴杂着多年落叶腐烂的味道。林区生长的都是百年以上的冷杉、云杉、其他杂木。砍伐者为了便于把木材运下山,也是为了省事,道路上都是用木头铺就。在林区的一个采伐点,他们看到大片的树木被伐倒,直径都在一米以上,张济夫悄悄对沈娟说,云杉生长缓慢,像这样一米以上树径的树子,少说需要几百年上千年才能长到这个样子。

    张济夫看到被伐倒的树木都已经剔枝、剥皮、断筒、圆头。但伐木的人为了追求速度,活路干得粗糙,树桩留得高,离地二十厘米就下锯了,断筒截面斜度也超过规定。像这种采伐,不要说是对原始森林的破坏,就单是从成材率这个角度讲,也是一种极大的浪费,让人心痛。满山的树木,有刚伐倒不久的树,还随地散放着,有的已经经过串坡,堆放在一起,已经小集中在一起,准备通过滑道继续往下放,行话说是中楞。

    刚才沈娟不理解为啥要用树木修路,说这不是浪费吗?张济夫跟她简单讲了一些采伐作业的程序。这是就地取材,正规林场采伐也如此,利用一些小树或剔下来的粗枝,修建把树木送下山去的滑道。由于林区内没有道路,山势坎坷不平,把树林运下山是相当艰巨的劳动,古老的集材方式,就是利用树木在山坡上的下滑力,依靠人力把树木一段一段地往山下放,行话叫串坡。在长距离的情况下,把树木集中在小山沟里往下滚放,行话叫放“敞洪”,对地表有很大的破坏作用。

    沈娟问:“为啥不采用机械?”

    张济夫说,有规模的采伐后,用油锯提高了采伐效率,伐木反而用不了多少时间,而把树木运出去照样费劲。从记载上看,过去皇家为了采办修建宫殿的原木,在横断山林区采伐,树木从采伐到运抵京城,最快也要花上二三年的时间。就拿现在来说,在小集中这个环节还得靠人力,在短距离内还是用串坡的法子,通过人工的撬、拖、拉、抬等方式,把分散的树木集中到一起。在长距离,则通过滑道一段一做往下运,一般都是修筑简易的木滑道或土滑道,但这种方法木材损耗大。同时这种方法也容易出危险,往山下放木时,不仅下方不能有人停留或作业,坡道两侧也同样需要留足安全空间。有时树木会偏离方向,向两旁窜出几十米,一般在一百米外都要设置明显的安全警戒标志。后来大型的森工单位都采用缆车道集材,以后又采用索道进行集材。但往往也受到地形、成本等因素的制约。

    沈娟说,要不来林场,还真不晓得有这样多的名堂。等以后回去,把你当年在林场的经历好好给我讲讲。

    张济夫点点脑壳,然后对沈娟小声说,这些伐木人,还在采用这种相对原始的放“敞洪”方式集材,说明他们不像是正规的采伐队的人。而且,按照采伐规定,不允许砍光,必须按择伐、抚育间伐的方式,留下母树、幼树。

    他们来到刚锯倒一棵云杉旁边,几个伐木工正坐在地上歇气。油锯手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张济夫晓得一个油锯手,一般要配二个或三个助手,组成一个小组,是林区伐木的最基本单位。

    别看张济夫是大学教授,早年的生活经历,让他晓得咋个和这些工人打交道。他很客气地问油锯手:

    “师傅贵姓?”

    “免贵,姓张。”油锯手也客气地回答。

    “嗨,我们是本家。我也姓张。做木材生意的。”

    “那就是张老板了。”姓张的油锯手客气地叫了一声。

    张济夫又转向旁边那个年轻的副手:“小师傅姓啥?”

    “我姓陈。”他怕张济夫不明白,又补充说道,“耳东陈。”

    张济夫用内行的眼光打量着周围,随即点点脑壳。然后,以一个木材商的口气跟伐木工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