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从水利工地“中途而回”的鼠人,已成为队里一些人心目中的“废人”。这不是“瘌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鼠人得的是肝炎病,要常送钱给医生,又要吃好的,还不能干重活;一个男人,在农村这种靠力气吃饭的地方,不真就“废掉”了么?

    确实,得过肝炎病后,鼠人对自己的身体状况的感觉跟早先大不一样了,在“湾头”水利工程中增强的雄风和自信可以说荡然无存。肝炎,又叫黄疸肝炎,就是过去人们口中的“黄病”、“富贵病”,营养要好,不能干重活,还时不时要送钱给医院、给医生,真如人们说的是废人了。那这样的废人今后有什么出路呢?正是鼠人心里苦苦思索的问题。自从玖姐调到沙河集后,他也常去玖姐那玩玩、看看,沙河集的粮食相对靖江便宜一些,有时还带点大米回来。而玖姐对这个看着长大的弟弟尤其同情,宗友哥也很关心,想帮助鼠人根本性解决问题。当时,在上海华东局工作的致哥已经作为“解放”的老干部被安排到江苏北部的沛县大屯煤矿建设指挥部担任领导工作。当时他家还在上海,上海到大屯来回乘火车都要经过沙河集的,玖姐和宗友哥就与致哥联系,邀他抽空来沙河集看看,同时商量童弟未来发展的事。

    1975年春节,致哥来到沙河集。鼠人送小姐姐经沙河集去陕西宝鸡坐月子,也提前到了。当时玖姐和宗友哥住在沙河中学教师宿舍,两间正屋带前面一个厨房。玖姐左隔壁的薛老师正好回家过年,开始鼠人帮他看家,致哥来后,致哥就住薛老师家。

    隆冬季节,致哥衣服穿得不多,没有穿棉袄,而是普通军便服,灰色的,戴软舌军帽,也是灰色的,深色裤,翻毛皮鞋。虽是高干,但着装显得很朴素。

    他是除夕下午到的,安排住下之后,看大家在包饺子,就动手一起包。他帮擀皮子,动作老练,很利索的样子,令大家惊奇。原来当初在新四军的时候,练就了这一基本功。晚上,他还说要洗冷水浴,大家有点不放心,他一会儿洗过了来说,就是用毛巾浸冷水在身上擦,开始虽然会感觉有点冷,但擦一会就会热起来,他这么多年一直坚持,所以身体不错。鼠人看他洗过澡后,上身只穿棉毛衫、两层细毛衣,坐着闲聊,很放松,很舒服,精神状态很好。从1965到1975,十年过去,经历了“动乱”靠边站,现在到大屯领导搞煤矿,作为燃料基地,为上海作贡献,真是“哪里需要哪里去,哪里需要哪安家”,难能可贵噢。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沙中老师,住在一排宿舍的邻居互相拜年,致哥还同住在这排宿舍最西头的沙河中学老校长汪乐生谈得很投缘,原来汪校长早年参加革命,就是新四军浙东纵队的,致哥当年在苏北中学读书,投身革命,据他所说,一跑跑到新四军军部去了,一直搞保卫工作,新四军时就当过县的公安局长。两位都是从新四军走出来的老干部,一下亲近了许多,也有了许多共同的话题。

    致哥平易近人,玖姐介绍与邻居、同事认识,与小孩都亲切握手、问候,十三级干部,颇有老革命、老领导亲民爱民的作风。记得初一上午大家一起登白米山,回看沙河镇全貌,津浦铁路贯穿,还能远远看到对面山头安农的办公大楼;宗友哥说,这可算是当时南京到蚌埠之间最高最大的楼了。沙河集北面最近的火车站是张八岭,再过去是山界、明光,南面是陈营、滁县,这一带属皖东丘陵地区,也是战略要地。白米山虽不算高,但登上山顶,俯瞰这一切,也给人“一览众山小”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