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一看自家宰相这表情,恍惚中就想起这些年常常“欺负”宰相的事了,心中一软,脸上不觉又挂上了笑容,招手将永宁叫到了跟前。

    “丫头,今天虽然你是胜之不武,”李世民四下里看看,忍笑不住地的伸手点了点远处正笑成一团的少年们,说道:“但看在这首诗的份上,这诗魁还算是你的。你且说说,想要什么彩头?”

    永宁心里一直在权衡,自己到底要不要这个时候提出那个要求呢?她扭头看向房玄龄,她家父亲大人正眉头轻皱地看着她,显然怕她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那她现在心中所想,算不算过分呢?

    李世民并不知道永宁在琢磨什么,只见她看着房玄龄不说话,还以为是怕提了要求被父亲责怪,于是很和蔼地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不用看你父亲,现不要怕他,今天是朕答应要给你的赏赐,你父亲也管不着的!”说完,皇帝陛下看着房玄龄大笑了起来。

    李世民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房玄龄还能说什么?只好陪着笑,目光若有似无地瞟了永宁那么一小下。

    永宁低下头悄悄的撇了撇嘴,父亲大人还真是看得起她,就那么个小眼神儿,他还真不怕她会会错意。定了定心神,她抬起头,从李世民身边退开两步,跪在地上,说道:“臣女别无所求,只请陛下恩准臣女于乾元观出家入道!”

    永宁会执着于乾元观的理由非常简单,那里不仅有传说中的高人袁天罡,还是御旨钦封的皇家道观,如果可以在这样的地方做道观,先不说含金量问题,最起码安性是足够的,又不会与政治中心脱节,绝对是一块理想中的风水宝地。

    所有人都被永宁的请求吓了一跳,甚至有好几位不小心摔了酒杯。在李世民呆愣着忘了做反应的时候,房遗爱已经冲了过来,抓着永宁的肩膀高声问道:“小妹,你说什么呢?我不是告诉你了,下午在街上碰见的那个道士就是个拐子,不能信的,你怎么还惦记着这事呀?!”

    房遗直一边在心里暗骂着惹出这事来的袁天罡,一边也离席跪到了永宁的身边,顺手把房遗爱也扯着跪了下来,然后才对李世民说道:“请陛下见谅,舍妹这是在说胡话呢,信不得的……”

    房玄龄黑着一张脸,看着跪在那里的自家三个孩子,胸中一阵恶气翻滚,又想起房遗爱话里提到的什么道士、拐子的,不由得厉声问道:“孽障,今日带着永宁出来怎么不好好看护,还有什么道士、什么拐子的,倒让她尽说起了胡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在坐的诸人已经反应过来了,只是碍着房玄龄的面子,不好大声议论,一个个交头结耳的交换着意味不明的眼神。

    李世民清了清嗓子,示意众人收声,然后问永宁:“你这丫头小小年纪,怎么会想着要出家做道姑呢?道姑哪里是那么好做的,清规戒律森严,整日里见不到一点热闹繁华,可不是你这样的千金小姐该过的日子……”

    永宁推开房遗直拉扯她衣摆的手,然后清楚明白地说道:“清规戒律森严,那就守着好了,女儿家的闺条教律也不见得比那些东西轻松到哪里,至于热闹繁华,我素来不喜,能避开我求之不得……别的千金小姐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可是我却是羡慕道观里的清静自在的,因此今日才会求陛下恩准!”

    李世民被永宁的话说的不知道该做何表情,无奈地看向房玄龄,说道:“爱卿,这……”那意思是,这问题还是让这位当亲爹的自己来解决吧!

    “永宁,不许胡闹,快退下去!”房玄龄摆出做父亲的威严,死皱着眉头喝斥永宁,然后向房遗直问道:“你且与我说来,下午是在哪里碰到的拐子?可有报官查办?”宰相大人是真的怒了,居然敢拐带他家闺女,他要是不公报私仇一回,别人怕是都当他这当朝宰相是吃素的了吧?!

    旁边坐着的几位家长一个个捋须点头,都认为该将那拐子缉拿归案,严加惩办,要不自家孩子天天在街上瞎蹿的也太不安了。

    房遗直哭丧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道:“下午……下午我们……碰着的人,是……是……火山令袁天罡袁仙师……”

    一下子,所有人都不吭声了。袁天罡的大名谁不知道呀?在座的众人,从皇帝到大臣,谁没被这位批到命?谁没被批得准的要死?这一听说让房家小闺女出家当道姑的是袁天罡,除了房家爷儿仨,基本上看永宁的眼神,都是看道门中人的眼神了——既然袁天师说让她出家,那她当定了道姑了!

    李世民看着房玄龄愈发难看的脸色,相当的同情自家心爱的宰相大人,虽然他本人也对袁天罡的话是深信不疑的,但是让他这会儿就捅自家爱卿一刀,他还真做不出来,于是乎,本来想立刻准了永宁所请的话,在舌头尖转了两圈后,就变样了:“嗯,你这丫头到底年幼,哪里就真能明白什么出家不出家的道理?等你年纪渐长,想来就不会做此想了,到时候来求的,怕就是才夫俊婿了!哈哈哈……”

    永宁自然也看到了自家父亲大人和两个哥哥难看的脸色,可是都已经到了这份上了,绝对没有半途而弃的道理,名正言顺进皇家道观的机会可不是好找的,她暗自咬咬牙,顶着重重压力,说道:“说什么才夫俊婿,不过是名僵利索痴顽人罢了,人都道‘人生莫做女儿身,百年苦乐由他人’,我才不要自己的一生过得那么可悲,与其把命运交由别人操纵,我宁可出家渡道,清静自守,好歹还能落得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