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时分,陇边已是一派草长莺飞、耕桑正忙的春日景象。但在赤岭西侧的青海周边,气候仍然不失寒凉,天地间的元气仍遭禁锢,还没有彻底的展露出来,田野间万物复苏的进程颇有迟滞。

    尽管区域中仍是荒凉有加,但荒野中也已经开始出现许多生灵活动的痕迹。

    熬过凛冽寒冬、皮毛斑驳、瘦骨嶙峋的野马三五成群的游荡在沟岭之间,寻觅着沟底崖边刚刚破土而出的嫩芽,用舌头卷入口中,聊作果腹。有鸟雀扑棱棱拍打着翅羽,不断的贴着起伏的沟岭游弋搜寻,啄食着硬土解冻之后、被风从土层下翻卷出来的草籽。

    禽兽尚且懂得应时而动,生活在青海周边的土羌牧民们自然也不会虚度光阴。过去将近半年的寒冷气候极大的限制了他们的活动轨迹,农牧生产完全停止下来,微薄的储蓄也早已经消耗一空,迫切的需要新的补充。

    眼下气候尚未完全的转暖,这就使得大片区域仍是干冷,许多以冰雪融水作为水源补充的河渠仍是滴水不见,干涸的河床龟裂、暴露在旷野中来回扫荡的大风之中,自然也就无从滋养草木生长。

    因此原本分散在高原各处苦熬寒冬的羌民部族便纷纷开始迁徙,往青海方向进发。因为有着青海水源的滋养,青海周边地区的元气复苏时节要比别处早上一两个月的时间。

    而在高原上,一两个月的草木生发延迟,便足以决定一个部族的兴衰存亡。所以早在吐谷浑统治时期,青海及其周边便是绝对的统治中心。

    哪怕统治技术原始简陋,并没有中原王朝编户齐民的完善统治,此方统治者们也并不担心所统部族离散流逝。只要控制住了生命之本的水源地,便不愁诸多部族前来归附,对生存的渴望自然会逼迫着四方民众们源源不断的向此汇聚而来。

    只不过,青海周边的环境优越也只是相对而言,并不足以支撑太多的民众长年于此谋生,因此当其他地区的环境有所改善后,年初这些汇集于此的部落民众们就需要再次向各方分散开来。

    过去几百年间,类似的集散游徙几乎每年都会发生,少有间断。哪怕青海的归属几度易手,对这种生存模式的改变也是极为有限。

    崎岖的沟岭间,有一支队伍正在缓缓前进。队伍规模不小,男女老少近千余众,有牛马或拖拉着简陋的车驾,或驮运着各类物资。

    行进途中,牧民们各司其职,年轻壮力们策马游走于队伍周遭,警戒荒野中的各种人畜危害,寻辨路径并搜索饮食资源。妇孺们也都努力控制着车马前行的方向,就连年迈的老人都要在赶路途中忙碌的进行樵采补充。

    如今的荒野中,类似的羌民部族不在少数,其目的地自然是孕育着生机的青海。只是这赶路的过程并不安全,除了物资匮乏以及野兽的袭击之外,更危险的还是来自其他部族的威逼与欺凌。

    青海周边因为有噶尔家的统治存在,还能维持一定的秩序,可是在这荒野中,那就是绝对的弱肉强食了。这些弱小的部族若不巧遇到强大的部族势力,迎接他们的很少有来自同类的帮扶,更大几率会遭遇寇掠兼并。

    年轻力壮的男女会被掳掠为奴,至于老人与儿童,往往就会被抛弃在这茫茫原野中,自生自灭,再也没有活路可言。

    队伍艰难的翻过一处高岗之后,前方负责探路警戒的人员突然发出了传递警训的呼哨声。听到这声响后,队伍中众人无不脸色大变,慌忙驱赶着牛马往左近沟壑处进行躲避。

    不过很快更确切的消息传来,前方人员并非遭遇敌人,而是发现了一小支野马队伍,招呼后路人马进行围猎。

    得知这一消息后,众人纷纷都松了一口气,壮力男女们各自策马向前汇合,老人们则开始掘土制灶,准备烹煮即将到手的猎物。孩童们则就更加的兴奋,不顾大人的喝阻,跑到了沟谷外翘首等待狩猎队伍的返回,一边瞪大眼望着郊野,一边不断的吞咽着口水。

    时间快速的流逝着,很快头顶的阳光就转为西斜。终于,沟谷外烟尘升腾,外出狩猎的人员策马返回,然而他们并没有待会族人们期待的猎物血肉,反而显得有些狼狈,有几人甚至负伤,要靠同伴沿途看护才能勉强不跌落下马。

    “警戒!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