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就是……”

    谢飞然感慨的打量着她,试探的开口,他说话声音很小,且说得不太利索,语速和他的动作一样缓慢,配上他习惯性将双手交叉于身前、又低首欠腰的恭谦举止,瞧来竟有些唯唯诺诺的。

    “我叫思影。”思影道,“谢将军,久仰。”

    思影并不知谢飞然去琴酒那里做什么,但既然两人见面,琴酒若得机会,应当是会提及自己。她便故意不说自己的姓,以窥探他的反应。

    果然,谢飞然沉吟了一小会儿,颔首道:“我都知道了。”又往庑房指了一下,“琴酒也跟我说了。”

    离得近了,思影越发能看清他一张脸饱满且细皮嫩肉,他眉毛很是粗浓,长短不齐的毛发乱乱的向外刺着,这般不修边幅的形象,却没有半点邋遢或脑满肠肥的油腻感,反而让人觉得圆润可爱,憨厚亲和,十分容易接近。

    但是从他说的话来看……她如此隐晦的试探,谢飞然显然立刻就懂,应对亦很有技巧分寸,点到为止。至于琴酒说了什么,说了多少,他却不说破。

    思影想了想,也故意避重就轻,问:“谢将军找琴酒何事?”

    谢飞然笑笑,“没有什么事,只是看看他。”

    他笑得有些腼腆,交叠在身前的两手不住的微微搓动,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思影想起她见过的大多数朝廷官员,都练得一副十分标准的礼节性微笑——就是那种一看就皮笑肉不笑,却又无可挑剔的笑容,带着深深的、精明老练的世故感。

    谢飞然却完全没有那种世故感。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谢飞然环顾四下,道:“这边来。”

    他说罢向思影招了个手势,慢吞吞转过身,拖沓着脚步朝庑房后方走去……思影不得不跟在他后面,配合他的节奏,耐着性子一步一步磋磨。她之前一度以为他腿脚有毛病,但此刻看来,他走路四平八稳,除了慢,并没有别的异样。

    庑房紧挨着一壁内院宫墙,高墙与后院围墙构成一个狭小的夹角。这一方咫尺之地,地面壁面积尘厚重,大而完整的蛛网密布其间,显然常年无人踏足。谢飞然请思影站在里面,他自己挡在外侧,即便万一有人来,凭借他的身量,只要稍稍调整位置,便能将外面人的视线彻底阻隔,使其完全看不到思影。

    “有点脏,可以将就一下么?”谢飞然问道。

    思影点点头。

    谢飞然是一个稳妥的人——这完全符合他的年纪、资历和地位,但同他宛如新人一般青涩天然的呆萌感……又很不相符。

    思影暗自称奇:怎么会有人如此奇异的,将这些截然相反的特质集于一身,乍一看极是违和;但接近以后,便因他朴实和气的待人方式,却又觉十分协调,甚至相得益彰。

    “原来你就是思影。”谢飞然目有感慨,“这么多年,总算是见到你了。”

    他顿了顿,似期待她有所反应。然而思影缄默不语,神色戒备,谢飞然无奈摇头笑了笑,终于道:“你还是像你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