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进道:“让你说中了,就是家里。凌军门这封信里告诉我,接到了张居正的书信。让凌军门安排人,把我家里人送到京里去。”

    “啊?送到京里去?这是……”郑婵一愣,随即脸上一喜,“当家的,奴家要恭喜你了。张居正不会吃多了撑的,把当家的家眷挪来挪去。这必是他已经答应要招当家的做女婿,又怕女儿嫁到广东水土不服,加上远离家乡照顾不便,万一被人欺负,都没人知道。索性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也好关照着。看来等到张相回京,当家的就能成亲了。”

    范进在她胸前摸了一把,“你倒是越来越聪明了,连张相的用意都猜出来了。怎么,我成亲你很高兴么?有了大娘子,你再穿成这个样子来邀宠,信不信她传杖打你?”

    “我当然不喜欢当家的有大娘子了,可是我也知道,当家的和张大小姐是注定的夫妻,我喜欢不喜欢,张大小姐都得进门。再说她进了门,当家的才能有大好前程。这么一想,也就想通了。”

    范进道:“是啊,连你都知道张大小姐进了门,我才有大好前程,也就难怪张居正如此行事了。把我全家搬到京师,这固然是一个好意,可也该跟我说一声。就这么一声不吭的把事情先做下,分明是在敲打我,让我自己仔细点,明白两下身份差距。日后若是敢对他女儿不好,他反手之间便能叫我粉身碎骨。其实我自己也知道,自己算是高攀了他的千金,他怎么对我都无所谓。可是我娘无辜的啊,一句话把老人家从广东带到京师去,这未免太过分了。”

    虽然范进的语气平和,但是郑婵可以听出其言语中隐藏的怒意,心里暗自窃喜,口内则附和道:“是啊是啊,就算是金枝玉叶也是嫁乞随乞,嫁叟随叟,娘子什么时候也不能骑在丈夫头上作威作福。她闺女是嫁到人家做媳妇,总要讲个礼数。怎么欺负我们这些人都没关系,可是对老人家总要客气些啊,以后在京师里万一犯起大小姐脾气和老夫人吵起来可怎么是好?”

    范进摇头道:“这倒不会,舜卿是个讲礼数的人,只是张江陵太霸道了,这事跟舜卿没什么关系。”

    郑婵见下烂药失败,不由又考虑起范母一旦在京里得知自己曾为人所辱的事,是否接受自己的问题。巨大的恐惧感浮上心头,仿佛末日将近。将胳膊搭在范进脖子上,头埋在他胸前轻轻蹭着,

    “当家的,你是不是在想你广东的女人啊。一个胡氏,一个梁氏,都是跟你一起吃过苦,受过罪的。妾身知道在当家的心里,她们都比我重要。可是我不吃醋啊。我这个出身啊,也只有当家的肯对我这么好了。你放心吧,我什么都不和她们争,那些衣服首饰,将来她们喜欢什么就拿什么,我不敢多说一句话。若是大娘子罚她们,我去替她们受罚。只求当家的回京之后,也能像现在这样抱抱我就好了。”

    “胡说什么,我固然不会有了新人忘了旧人,也不会只有她们而忘了你啊。”

    “可是妾身那事若是老夫人知道,要把我赶走怎么办?依我看,当下最好的法子,还是相公给我个儿子……女儿也可以,总之有个孩子,或许老夫人就不会赶我走了。”

    范进道:“你放心吧,我娘为人很好的,绝对不会赶你。至于想要儿子,这很简单,咱们现在就来造……”

    手抚着郑婵那光滑的脊背,范进的心情总算平复了些,根据时间判断,自己看到书信时,自己一家人想必已经在前往京师的路上。虽然凌云翼在书信里表示会关照自己的族人,广东的地方官也不会愚蠢到因为自己家人离开,就去破坏自己打下的基础。可是以自己族人的吃相,莲香楼多半保不住了。那些盲女落到什么田地也难以预料,只希望她们不要被自己家那帮讨不到老婆的老光棍瓜分了就好。

    至于自己名下的田,肯定没人敢动。但是是否有人会借机扩充田亩,自己好不容易定下的纳税规矩会不会被破坏,现在就很难说。眼下的他其实并不十分在意那一点家业,即便是失去那些东西,自己想要赚回来也不难。可是自己母亲一把年纪,还被人从广州调到京师去,这对他而言,却是一桩极难释怀之事,心内对于这位权相的手段,多了几分反感。

    获取要攀高枝,这就是代价吧。他摇摇头,轻声道:“婵儿,我是不是很没用?”

    “那有……妾身都要死了,当家的怎么还说自己没用。将来啊,你便只管把那张氏这么狠狠地整治,看她不对你服帖?”

    范进所不知道的是,当他在郑婵身上撒火的时候,镇守太监黄恩厚的心情也因为一封书信而变得糟糕。所不同的是,作为阉人,他没有地方撒气,只能叫来义子商议对策。黄继恩只一件干爹模样就知事态严重。黄连忙问道:“干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一会跟你说,冯邦宁呢,还在你老婆身上忙和?”

    “这混帐东西!在杨家吃了苦头,就来欺负我的女人……”

    “等事情完了,干爹再给你另娶一房就是了。现在正要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