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女儿与几个姐妹在一张桌子前坐下,忘我地投入游戏的模样,沐夫人低声道:“可怜的丫头……总算有点东西能让她欢喜就好,佛祖保佑,可别让她再想出家那事了。茶花,你去前面看的怎么样了?”

    婆子趴在沐氏耳边小声道:“奴婢看了,确实是一等人才,与小公爷还是好朋友,两人一文一武,极是投契。而且这人很洒脱,不像魏永年那个酸丁那么做作。”

    “恩恩,他与那些贱货可是特别亲近?”

    “那倒不曾,就是这帮女人都围着他,可不见他上手。按奴婢看,有些大才子的气派。”

    沐氏点头道:“也该如此,张大小姐目高于顶,连我儿都入不了她的眼,能被她看中的男人,又怎么会差劲?”

    “夫人,这公子虽然好……可是张家……”

    “哼,他张家不过是文臣首领,再大的权势富贵,也不过是这一世而已,哪里比的上我们与国同休世袭勋贵。这事你不用管,我来办,就算真截了张江陵的和,他还能把我家这世袭国公给革了不成?”

    这位当家夫人露出一丝冷笑,“要不是六儿现在成了这样子,我也不会把一个广东才子放在眼里。不过六儿喜欢他弄的这些东西,喜欢他写的话本,有他陪着,六儿就能欢喜,想来不会去想着做尼姑。只要可怜的六儿欢喜,我这个当娘的,什么都敢做!”

    前院里的酒席从下午就开始,到了傍晚时分就已经到了高朝。客厅里开了十几桌赌,摇摊押宝骨牌十八般兵器俱全,江宁清楼当红的花魁行首,有一半以上都被叫到这里陪酒伺候。

    拜年是在初一开始,今天热闹的,主要都是徐氏族人,再有就是清客。范进的两个仆人被安排到管家那边用饭,鱼山肉海,让范志高吃的满脸油光,关清亦是酒到碗干。凤鸣歧坐在清客一席,与一干饱学夫子同桌,也自念范进的好处。

    虽然他一身武功冠绝东南,可是武人与武臣之家,一字之差,地位就差的很悬殊。往年除夕的酒席没有他的席位,初五以后,才能在护院那席里喝酒吃菜,便已算是抬举。

    今年能在这个时候坐在清客席,来年于整个东南江湖中,身份名气都将大为提高,好处自然滚滚而来。这种待遇,到底还是沾了范进的光,借着牛痘的事,与徐家搭上了关系。

    转头看了看上首里徐维志那一席,几个年轻的江宁纨绔子弟以及徐家宗族里出名的恶少败家子,正围着范进斗酒。凤鸣歧心知,范进把牛痘这么大的事交给自己办,固然是因为自己江湖身份做这种事更容易,也未尝不是有替张氏与自己了结恩怨的意思。

    细算起来,易筋经也好,还是治疗张氏恶疾也好,比起牛痘带来的收益,实在微不足道。两下里如果算恩仇,还是自己占了这边的便宜。将来若是江湖上遇到麻烦,自己就不好以这一场渊源向张家父女求援。

    这书生的心机……倒是很深,对自己的女人,也保护得很好,宁可让出这么大的利益也要让张舜卿与江湖切断关系。原本凤鸣歧对于薛五与范进之间的事,颇为支持,现在却有些犹豫了。

    虽然是武人,但是凤鸣歧与文士的来往很多,乃至一些大儒名士,也都是他的朋友。论学问才华,这些人里怕是有不少比范进为强。可是他们给凤鸣歧的感觉和范进不同,即使武功修为已经到了单打无敌的地步,凤四心里依旧对范进有些忌惮。如果做这种人的朋友自然是好,若是做了他的敌人,多半是没有好下场。

    义女五儿命运坎坷,选了这样的男人做终身倚靠,倒是可以护得住她,但是能否过的幸福夫妻相得,却又说不好。或许,是该让她再考虑考虑……

    徐维志那边,已经有两个人倒下了。

    几个年轻纨绔子弟平日里不大看的起书生,大家说不到一起,三观差异也大,索性互相鄙视。可是对范进,却个个都很恭敬,他们表达敬意的方式就是敬酒。开始是互相敬,最后变成围着范进敬,等发现范进确实有着可怕的酒量时,都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徐维志拉着范进的袖子道:“范兄,这回小弟的大富贵,全都是靠你。这么大的功劳,你不眨眼睛说送就送,没别的,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哥。在江宁谁敢惹你,就是惹我,看我不砸烂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