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扮男装的佳丽,手中的扇子不知几时停止了摇动,一双凤眸紧盯范进,做为宰相之女,从小接受贵族教育的少女,于琴曲上的造诣并不比号称三绝的刘堪之逊色。

    其又是个目中无人的性子,表面上谦和容人,其实能被她看在眼里的人不多,于乐器一道就更是如此。但少女此时却为这琴声所迷,于四方的烽烟,城内的杀伐都已经暂时放下,心内于范进琴上的造诣,已暗自拜服。

    输就是输,赢就是赢,除了宰相千金所有的骄傲之外,她也不缺乏宰相气度,不至于输不起。于之前而言,少女把范进看做一个可以拉拢培养的对象,可现在对范进的才气越来越认可,内心里对其定位,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在这艘大船附近那艘商船内,大小三个女人挤在船舱窗口处,你推我抢地争夺着观测位置向这边望着。年纪最小的女子道:“这琴声……比那公子弹的似乎更好听。”

    另一个女子道:“那位听琴的公子,也比我们那天看到的公子更英俊些,真是的,这些做官人家的子弟怎么一个个都那么俊……”

    一声尖哨打断了三人对话,这声音既尖且利,格外刺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空中炸开了。

    年龄最大的妇人怒道:“这是哪来的混帐东西,居然在船上放烟花,没的扰人清兴。让我知道是谁,非要送他去见官不可。不知道弹琴的人受不得扰么?真可恶。”

    果然如她所言,在这尖哨声响过之后,琴声就已停了。那位弹琴的书生推案而起,向着空中指点着,不知说些什么。妇人抱怨了几句,又托着腮嘀咕着,“这几位公子都不错,如果能认识一个就好了……”

    张家大船上,范进指着空中炸开的穿云炮道:“果然有人奔我们这边来杀来,现在已经被控制住。小姐还请回避一二,由小生问话就是。”

    “我难道见不得人么?范兄不过是个举人,于官府里又没有职务,审问犯人名不正言不顺,有本公子在这就方便多了,有我这么个纨绔公子张不修给你压阵,怎么审都没问题。这人坏了本公子听琴的兴头,待会便让人打杀了便是。”

    少女以自己兄长名字开玩笑,也在无形中拉近了与范进的距离,后者微微一笑,

    “该杀的人很多,不多这一个两个。至于弹琴……若是小姐爱听,小生自然愿意效劳,只是尽量要选刘兄不在的时候。否则他一生起气来,事情就不好办。”

    少女嫣然一笑,“范公子推说自己不通音律,就是为了避讳刘兄?他这个人没这么小气,不会为了这个就生气的。”

    “做人不能赶尽杀绝,刘公子号称三绝,小生在纸箫略胜半筹已是冒犯,若是再在琴上取胜,那岂不就成了赶尽杀绝?小姐行行好,千万别说我会弹琴。至于这人,张小姐要一起见?”

    “见见也无妨么。我们布了这么久的网,总要知道,捞上来的是什么鱼才是。另外记得,我是张公子,张不修,不是什么张小姐。”

    人已经上了绑,几个大汉推搡着人走上来,那人边走边道:“小人乃是真心归顺,各位官爷不必系的那么紧。要知小人可是自幼练武,三五十人近不得身,若是存心拒捕,哪里那么容易就擒……老爷饶命!”却是因为多话,已经很挨了几记拳脚。

    几个水手打扮的男子将人推过来,为首者上前给范进施礼道:“下役长沙府总捕头韩铁衣,给范公子见礼了。公子神机妙算料事如神,果然有船奔着您这里冲过来,咱们的伏兵一围上去,这厮就跳出来,一剑一个,了结了他两个同伙,接着就说要投降。下役担心是对方用的苦肉计,特意把人搜检了几遍,身上倒是没有什么暗器,只有两张当票。不知这里面是不是藏着什么谋反的罪证,不敢轻易丢弃,特来交给公子。”

    范进点点头,将当票接来看看,见一张是破棉被两床,另一张是冬衣一件。他又看看那大汉,冷声问道:“尔乃何人,何以光天化日就敢仗剑杀人?”

    “回公子的话,小人张铁臂,乃是个安善良民,被强盗裹胁,非要小人去做谋反悖逆,抄家灭门的勾当。想小的乃是奉公守法之人,又怎肯与其同流合污,这才寻个机会弃暗投明,为朝廷出力报效。小人杀掉的,都是反贼,是乱臣贼子。”

    “你说他们是乱臣贼子,可有凭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