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懋修看看范进,“我姐姐和刘兄正在主舱下棋,想请范兄下去指点一二……”

    “看他们两个吵架啊?算了吧,没兴趣。再说我如果去看棋呢,你二哥又不会欢喜,我不去讨这个嫌了。在这里看看打群架,好过看人打嘴架。”

    “那……明天橘子洲的文会,范兄可愿赏光?”

    范进笑道:“我去干什么?等着被二公子的朋友车轮战?到时候湖广举子联手斗我这个广佬,我不管输赢,都不好。所以干脆还是高悬免战的好一些,不去了。”

    “可是……可是不去,他们会说……”

    “说我浪得虚名,说我虚有其表,是个假才子。无所谓了,我即使真做什么文章,也逃不过这个评语,又有什么分别呢?无关紧要不必在意。决定读书人命运的地方,终归是科场,除了科场以外,其他地方拿到一个名次,或是得到多少揄扬,其实没什么用。人们会说某人很厉害,是大才子,名声好听是好听,真说有多少用处则未必。想要做事,总归要得官的。当然,这也要分人。二公子实质名归,自己有才学,去文会那里拿个名次也是应该的。我其实是才气不够,到文会上也没好下场,只好给自己找个借口而已,三公子别见笑。”

    张懋修返回舱里时,自己的姐姐正好走过来。按说她和刘勘之的棋力伯仲,一盘棋怎么也要下一两个时辰,从未有过这么快结束的时候。

    正在狐疑间,少女已经看出他的念头,笑道:“现在是二哥和他下,我觉得没意思,准备回舱里试试范公子送的望远镜。方才范公子跟你说了什么,说给我听听。”

    主舱内,张嗣修与刘勘之一边下棋,一边谈着明天的文会。那些同行的举人,也在为张嗣修出谋划策,分析着长沙城里有哪几个名士,他们大抵是什么水平,文章特色是什么,不足之处又是什么,如果较量该如何着手。

    还有人提及如今长沙城里有哪些当红行首花魁,其中又以谁名头最亮。如果能收获一个花魁芳心,在长沙城又将留下怎样的佳话。

    走廊内,少女听了兄弟的话,打发了兄弟离开。在走廊里站了好一阵,转身来到主舱门外,正要进去,就听到刘勘之说道:“文无第一,大家也不要有太强的胜负心,大家以文会友,切磋而已,不是存着谁一定要压过谁的心,否则就伤了和气。再说一场文会输赢,其实也无关紧要。”

    女子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伸手就待推门,却听刘勘之又道:“当然,长沙现如今也没什么真才子,算上岳麓书院的,何松、秦病竹,简瘦梅他们,又有什么厉害的?大家对上弱者,总要有点怜悯心,千万别把他们打的太疼,总要给人留点面子。否则夫山先生讲学时,一准说我们这些人没礼貌,欺负长沙无人。”

    船舱内,一阵大笑声传出来,少女推门的手收了回来,转身回了自己的寝舱,将一份手录计划书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虽然整个破敌计划,少女与范进不谋而和,加之从小生长在宰辅之家,学过怎么处理家务,怎么应酬人情往来,乃至看帐管家这些主妇课程都有学习,又读了不少治国安邦的东西。可是要说到处理这种大事,终究还是缺乏经验。

    不管自身才能有多出色,第一次办抓反贼这种大事,心里就难免激动又有些紧张。翻来覆去总觉得计划还不够完美,有这样那样的破绽,想要商议,却不知该找谁好。

    几次冲动地想到主舱里问计于刘勘之或是二哥,但马上又想起了房间里的笑声,便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沉吟良久,她忽然将自己的丫鬟叫进来,低声吩咐起来。丫鬟初时连连摇头,但是眼看小姐神色俱厉不容推托,最后也只能含着眼泪点了头。

    橘子洲文会的贴子,在长沙城文人中已经散开,由于是张嗣修发起,长沙府衙自然大力支持。在长沙知府的邀请下,本地几位饱学宿儒都被邀请出面担任裁判,包括岳麓书院山长以及几位本地士绅名流在内。官府方面,府同知也会参加,至于长沙本地清楼行首,也自然不会错过结交首辅子弟的机会。

    于城里的乱局,书生虽有所知,但不会太往心里去。读书人的注意力还在文会那边,不少人摩拳擦掌,想着在橘子洲先搏个出位。于夫山先生到来之前,先自成名。

    城市里,神色诡异的男子三两结队,四下打探寻找着什么,时而发生冲突就会大打出手。衣冠楚楚的书生则对这一切视而不见,摇头晃脑地构思着文章,等待一举扬名,或是在二公子面前露脸。

    密室内,书生将请贴递给了曾光,后者冷冷一笑,“官府果然是没什么长进,始终还是那几板斧。这次给他们来个将计就计,两面开花。一路人马去救宋掌柜,另一路去攻打吉王府。”

    “那小弟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