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范进是在鞭炮声中被吵醒的,仅着了小衣在他怀里熟睡的梁盼弟也随之睁开眼睛,看看时光,怪叫一声,“太阳都这般高了,要死要死了。都是你这衰仔,昨天半夜不让人睡,真是个饿死鬼投胎。”说话间,却眉眼含笑地在范进身上拧了一把,脸上并没有怒意。

    以范进眼下的身份和财力,想要美人陪伴自不为难,只十八铺内想和他结亲的富商就不知多少,梁盼弟的年龄在当下标准看来也是有些偏大。她始终在担心范进功成名就另有新欢,是以他对自己的身体越迷恋,心里就越是欢喜,乃至于一些羞人的要求她也会无条件接受,原因就在于此。

    两人起了身来到酒楼,买双皮奶、莲蓉饼的已经排起长队,还有人来下贴子要在酒楼办席。外面听到阵阵锣鼓声,狮队正从酒楼门口经过,胡大姐儿跑到门口看狮,然后跑回来向范进献宝。

    “进哥儿,好热闹的,十八铺的狮队都出了狮,一只只狮子又漂亮又威风。听说是陈老爷还有张老爷都雇了狮队表演谢神,咱们可不可以去看啊?”

    梁盼弟摇头道:“看你个头。这是考了第一场,后面两场还没有考。八月十二不用考的?现在就去谢神,谢个鬼了。不能去,好生在家读书!”

    大姐有些委屈地低下头,一边对着手指一边道:“张公子、陈公子不都是要考试么,还不是一样可以看狮。我听人家说了,考试只看第一场,后两场的卷子没人看,写成什么鬼画符都没关系。”

    “就算卷子没人看,生意不用做啊?你自己看看,排队的人都快排出十八铺了,你还去看狮?快去后面干活。”

    “哦,我知道了。”胡大姐对梁盼弟是有些怕的,或者说只要不涉及范进的安全时,她是不会与人争斗的性子,谁都可以支使她几句。听了梁盼弟的训,就垂头丧气地向后厨走。

    范进哈哈笑着拉住她的手:“你很想看狮?”

    “我……我是想和进哥儿一起去看狮。前年我们在城里过年的时候,进哥带着我去看狮猜谜,还给我买东西吃。想想等进哥儿中了举,就要去京里考进士,再见进哥儿就很难了,我就想和进哥儿再去看一次狮。”

    “那好,我们就听你的,三姐你去打扮下,大姐儿你也是,一会我带你们去看狮。今天大姐儿最大,是看张家的狮还是陈家的狮,你说了算。反正我看谁的都不用请贴,没人敢拦我的。”

    胡大姐儿先是一喜,但又有些犹豫,“那个……那个不是还要考试?”

    “你进哥是什么人?考试而已,温习不温习不要紧,我都能考的中,只要你开心就好了。”

    “那……我去换衣服,进哥儿等我。”

    望着少女飞奔而去的身影,梁盼弟撇一撇嘴,“你太宠她了吧?到底还是年轻好,不管样子多丑,一样有人疼。”

    “我哪个都疼啊,等考过秋闱我就要进京了,在我走之前,希望大家多笑一笑,少点愁眉苦脸,你们两个谁不开心,我心里都不会高兴。”

    梁盼弟终于被说的缓颊,叹口气道:“好了,我也就是一说,不管怎么样,我也是这一品香的大掌柜,不会吃二掌柜的醋,我去换衣服了,你也一起来吧。”

    等到胡大姐换好了衣服出来,却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才见满面绯红的梁盼弟与范进换了新衣挽手走出,范进又拉上大姐,三人找了辆马车驱车进城。论交情和生意上的往来,范进实际和陈子翁更近一些,包括给林氏舰队提供粮食,也是陈子翁出力最大。因此三人虽然理论上可以去任意一家,但陈宅依旧是最佳选择。

    等到了陈府门外,见大门已经挂上红绸纱灯,比起过年还要热闹几分。鞭炮响个不停,舞狮队在门口施展开周身解数,将狮子舞的几乎成了精,引来看客阵阵彩声。院里搭了个戏台,一个不知哪里请来的戈阳腔班子,正在上面演出。

    陈子翁见了名刺,亲自带了孙子陈绍典出来迎接。原本以为孙子进场可以见见题目,知道乡试是什么样子就可以如愿。不想因为帮办军粮以及与林氏贸易的事,与范进搭上关系,借了这股东风而受益。科场里从号军到巡绰对陈绍典极多照顾,还将几篇做好的文章夹带进去,其中一篇正对上本科考题,顿觉得科名有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