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柏的思维在这一瞬几乎停滞了,他接过那条粗布帕子,感觉心跳的存在感强烈得过头。

    一年前那天发生的事,简直让杜家天翻地覆。杜府唯一的千金杜宛筠在城郊出游时莫名走失,杜府上下在安桑内外不眠不休找了三天,毫无所获。从那以后,夫人便常常在僻静处以泪洗面,长子杜玉宸越发长年呆在书院,不愿归家,幼子看着与往日无甚不同,但他知道这孩子内心想的并不比他哥哥少。

    而今终于获得了一丝消息……

    杜文柏捏着帕子,心中无数杂乱思绪转过,一时竟有些不敢打开。他用力握了握帕子,向堂下道:“多谢阁下辛苦来这一趟,天寒路远,阁下是否在府上小住两日,让杜某一尽地主之谊?”

    牵涉到爱女,杜文柏的语气比岑宁刚入门时的随意,更多了审慎与郑重。

    岑宁此来本就不只是送个东西,也是想暂时找个落脚之处。杜文柏此言正合她意,当下答应得也很爽快:“那就叨扰先生了。不知先生可还有什么要问在下的?”

    杜文柏的心思早就不在这屋中了,闻言道:“无事,阁下先去休息吧,我听闻你们是随杜成一同回来的?那就由他带你们去住处吧。”

    从院落的大小布局可以看出杜府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至少算得上家境殷实,诗书传家。就连给来客居住的侧院,也有个备了笔墨纸砚与满架书册的书房。

    房中布局虽简单却雅致舒适,可能因为考虑到住客是两名女子,甚至还有明显是新添上的脂粉妆奁,很是用心。

    岑宁带着燕娘略熟悉了地方,与她一同换下衣裳,用了杜府送来的饭食,便拍拍她的脑袋,嘱她在房中休息,自己则瞟了眼天色,坐到妆台前打开眉黛,朝自己眉上略描几笔。

    又以手掌沾了些颜色浅些的黛粉,在颊侧擦了几下。岑宁的眉眼本就深刻立体,用妆粉改过眉形又收敛神色之后,略为模糊的铜镜中赫然便映出一名皎皎少年郎!

    再扯了布条将胸口缠裹一二,披上外袍,束好头发,这下便是全无破绽了。

    岑宁在几年前曾来过安桑一次,几年间安桑也并没有什么变化。她熟门熟路地摸到县里最繁华的街口,四下扫了一圈,果断在最高最雅致的那间茶楼——对面树下的小茶摊旁坐了下来。

    没办法,她当时不愿动被害女子们的财物,只拿走了孙虎夫妇身上的钱财。但那个小院显然不是这两人的长居之地,他们身上带的现银并不多,暗格里藏的又都是些不便变卖的东西。

    总而言之,岑宁现在不大宽裕,钱还是要省着点花。

    这个小茶摊平时大约是熟客来得多,互相都认识,旁边座上都是些大爷大叔级的人物,翘着脚自在地边嗑瓜子边唠嗑。岑宁一坐下,旁边就有个大爷扫了扫桌面上的瓜子皮,转头问她:

    “这是哪家后生仔啊,我老吴在西城这边过了几十年,附近街坊没有不认识的,怎么见你眼生的紧?”

    岑宁招手叫了杯热茶,大方回道:“我才刚到这边,大爷您不认识正常。”

    “小哥是跑商的?怎么会来了安桑?”旁边有人凑来问道。

    街坊间也不是日日都有新鲜事,聊来聊去总是旧闻,颇为无聊。骤然有个新鲜面孔,大家都感兴趣的凑近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