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李梦鸾与宋震东他们出征以后,玄天心中便七上八下,极为不安,总感觉会有灾祸降临。那日夜间,玄天焦虑填胸,根本无法入眠。思量大军在边境征战,皇城之中空虚,若是歹人趁机偷袭,定然会造成不少损伤。于是玄天便出了皇宫,开始巡视城中情况。一个时辰之后,在确定城中无丝毫可疑之处后,玄天仍不是非常放心,遂决定去城外一探,亦可借机平复心境。

    出城还未有两步,却闻西北方向传来一声惊天巨响,随后遮天青华携无数霹雳于空中盛放。玄天心中一震,知道定然是出了事故,便全速奔往事发当地。

    六道血色锁链从众黑衣人掌中伸出,刹那间便套住了紫袍男子的脖颈、四肢与腰间。随后众黑衣人立即运劲将锁链收紧,似要将紫袍男子挤扁一般。这血色锁链乃是一种名唤“嗜血链”的法器,可令被缚者体内的血液不断渗出,吸入链中,转化成灵力,为持有者所用。

    此刻紫袍男子只觉浑身乏力,血液逆流,真气外泄,随时都会陷入昏迷,可他脸上的表情却依旧坚毅,暗紫色的双眸冷冷地盯着黑衣众人,像是要看穿他们一般。黑衣人被他盯得发毛,背后凉气直窜,其中一人怒道:“都快见阎王了还那么硬气,真是让人不悦,兄弟们多注入一些灵力,尽快送他上路。”其余几人点头默许,手上灵力不断注入锁链之中,眼见紫袍男子便要命丧黄泉。

    青芒电烁,剑华贯空,宛若六道流星飞坠。血色锁链顿时被斩断,化为两截,剑气激起一阵罡风逆卷,黑衣众人一个不留神,均被吹飞出数尺之遥。

    玄天的声音响起,清朗嘹亮:“六个欺负一个,尔等真是有种,如今靖国动荡不堪,尔等也来凑热闹不成?”

    血海腥风,袭卷沙场。残阳余晖,映照凄凉。

    蛮兵依旧源源不断地从地下冲出,少女机械地挥舞着手中铁剑,即便视线已模糊,即便动作已礓硬,即便精神已麻痹,她依然无法静止下来。

    就算血淌若洋,即使怨深似渊,都不会迎来终结。

    宋震东用尽全身力气大喝:“鸣金,收兵!鸣得越响越好!”

    鸣金之声轰然响起,荡彻云霄,尖锐刺耳。这般令聋人俱能听到的声音却对少女无一丝一毫作用。她已失去知觉,她已遗忘情感,像一台机器在重复着它的工作。

    宋震东如今

    方才明白过来,李梦鸾已然失去理智,再不复是他所熟识的那个极其善良、开朗的少女了。心被痛苦与焦虑填满,宋震东无法目视李梦鸾在罪恶的苦海中打滚,他已没有选择的余地。

    策马,飞奔,冲入阵中。宋震东瞬间来至李梦鸾身边,在她又将挥剑屠戮的那千钧一发,举起龙吟剑抵挡,一挡之中凝聚其十成功力,可谓全力以赴。

    血华空坠,金芒天逆,龙蛇夺霸,鬼神争雄。

    一时间绚丽华光迸发四散,令尘土皆显流光溢彩。强劲罡风呼啸逆卷,蛮族兵士怎生受得起此等气流冲击,纷纷被向后逼退数丈。

    一拼之间,高下立辨。血色洪流,翻腾狂涌,其无伦威势将宋震东压得几乎喘不上气来,甚至连灵魂也一并感到窒息。

    被血浸透之黑裙呈现暗红色,腥臭之气愈来愈烈,闻之作呕。宋震东仿佛听见了无数怨灵冤屈的哀号,以及地狱深层之内鬼王的呼唤。

    李梦鸾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似未沾染生机之孤魂野鬼一般。原本时常藏匿着欢喜与兴奋的双眸不再光彩照人,不复七色流华,只余深不见底的空洞。空洞中极深、极深的幽暗处,有对杀戮的渴望,有对血腥的向往,可这些却都掩盖不了最深处那一丝恐惧与迷惘。

    宋震东浑身剧烈地颤抖,并非被李梦鸾眼中冷漠可怖的寒芒所惊骇,而是刻骨铭心的痛苦与忧伤。生来未哭过一回,就算父亲死时亦一样坚强地忍住泪水的宋震东,流下了第一滴泪。是怎样的悲痛才可以将如此坚固的一颗心融化?这已不止是同情哀怜,因为宋震东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李梦鸾心中的苦楚。一道多长多宽的伤口都可以慢慢愈合,但唯独一颗被绞碎的心无论如何挽救,亦难以复原。宋震东宁愿自己堕落,也不希望他如此纯净的表妹沉眠于黑暗的深渊之中。老天为何这样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