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辰怡今天是第一次知道“觅月公司”这个名字,但是,根本不用开口询问,她凭直觉确信,这一定是陆行舟的公司,不仅如此,她还凭更加猛烈的直觉确信,所谓觅月,觅的正是“寒月”。

    这种没有证据但是灭顶而至的直觉像一根尖细的针,扎得她心脏生疼。

    这哪里只是北平不为她所知的另一面,分明更是陆行舟不为她所知的另一面,而且,他同这偌大的、光怪陆离的、藏W纳垢的北平城一样,丝毫不惧于让她发现自己的这一面。毕竟,就算发现了,她又能怎么样呢?

    现在,她也的确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样了。

    霍未绸见妹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开始盯着对面的一栋洋楼发起了愣,不由得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见什么了一下子这么入神?”说着,她自己也朝觅月公司的方向看去,“觅月公司?诶,这公司看起来好气派呀。”

    “嗯”,霍辰怡听见自己从喉咙里艰难地发出了g涩的声音,“这……是陆行舟的公司。”

    霍未绸闻言,立即就想将她先前的调侃原样奉还,偏头却见霍辰怡面sE倏忽之间变得奇差,好像面颊上的血Ye全都在上一刻流走了,霍未绸甚至觉得她的身子都有些摇摇yu坠,她立即收住了话头,转而担忧地扶住她的肩背,问她怎么了。

    霍辰怡深x1口气定了定神,勉强收拾好情绪回应姐姐的关心,她浅笑着答只是突然想起漏买了一册极重要的书,过两天开学就要用的,这谎话太蹩脚,霍未绸显然是不信的,但她并没有多说,两个人继续沿街道慢慢走着。霍辰怡感觉周身的空气像骤然由夏入了冬似的,一点一点冰冷、滞重起来,压得她五脏六腑都沉沉地往下坠。

    行尸走r0U般的挑拣抉择,霍辰怡终于买好了她计划里要送给未出世外甥的大部分礼物,霍未绸显出了一些疲态来,未及西装男尽职地上前提醒,霍辰怡已经主动开口要求姐姐休息一会儿——她此刻无b感谢姐姐的身孕,因为她感觉自己马上就再也支撑不下去了,急需要休息喘气。

    两人一同吃过晚餐,就到了分别的时刻了,上车之前,霍未绸像出嫁前夜那样温柔地抚m0了一下霍辰怡的脸,她什么额外的话也没有说,但霍辰怡觉得自己又有了些力量。

    可惜,这GU力量就只能支撑她到寒月公馆为止。

    刚进入这个她笃信是以某个对陆行舟特别重要的nV子的名字来命名的地方,那种脏腑沉重呼x1阻塞的感觉就又来了,她在车后座沉默着坐了很久,直到司机疑惑又担心地转过来询问:“太太?”

    霍辰怡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又恍神了,她歉意地朝司机撇撇嘴,那本该是一个微笑的表情,但于此刻的她来说,太过困难。她缓慢地下了车,下意识伸手想去抚平自己的裙边,这是霍大乾请的嬷嬷教授给她的淑nV礼仪,早已刻在了她的骨血里,可是手指却m0到了乔其纱的触感,于是她才想起自己今天穿的根本不是旗袍。

    眼前的两层洋楼灯火通明,她却知道那些光全都不是为自己而亮的,她踯躅着,不知该怎样面对未知的前路。

    王叔或许是在哪个窗口瞧见了她,别墅的大门突然打开了,王叔笑脸盈盈地站在门口朝她招手,玄关处耀白的光辉从他身后洒在了门前的地面上,圈出了一块带有一条Y影的明亮地带。

    “辰怡回来啦。”王叔的面庞和声音都还是一如既往地亲厚,霍辰怡站在傍晚时分的昏暗里,呆愣地看着眼前白惨惨的亮光与白光里那张满布皱纹的宽容的脸,她忍不住心里的恶意,想到:“王叔知道吗?他知道陆行舟真正的心上人是谁吗?他知道这里的nV主人不该是我吗?他知道我占了‘寒月’的位置吗?”他对她那么好,b霍大乾还像一位慈父,那么他应该是不知道吧,或者,他只在乎陆行舟,对其他人都是Ai屋及乌而已,不管哪个nV人,住进这座公馆,都可以得到王叔的关Ai。

    霍辰怡不知道自己愣神了多久,但时间应该是不短了,因为王叔抬出了他素日里同陆行舟讲话时常用的怪责语气:“快进来呀,这孩子,琢磨什么呢,快进来快进来。”

    她提了步子,从一团昏暗的迷惘,走入了一片光亮的未知。

    别墅门在她身后“砰”地关上,她的退路好像也被截断了,不是被王叔,而是被……她不知道是被谁,在这种时候,她竟然还能分出其他心思,短暂地自诘了一下“如果当初霍大乾给她挑中的是别人,如果当初她主动想嫁的是别人,情况就会b现在更好吗?”

    不,她很清楚,不会,很大可能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