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你——”姬昔伊不顾头发凌乱,跑过去抓住对方的手,“你还好么?胡夫子走了,我一直忧心你的事,但派人去找了也没找到你,你去哪里了?”

    胡采薇轻轻挣脱出来:“娘娘,您身居高位,不该如此感情用事。奴婢此去,安然归来,这是奴婢答应您要做到的。娘娘是不是该兑现当日给奴婢的奖励了?”

    姬昔伊点头:“当然,你进来说话。”

    胡采薇关上门,转身,递了眼色给王紫,王紫带人下去,她才道:“我和胡式微分开走的。等我走到太后的居所,才推算出她死了。”

    “太后的房里?”

    “你以为太后为什么会早产?”胡采薇笑眯眯道,“那是我找了个死人,特意扔在太后经过的走廊上,把她吓的。不过,我做这一切,娘娘的丈夫都看在眼里。所以后来,他让我易了容,守在太后的床前,等她醒来。”

    “刑场上,站在影子里的宫女就是你?”姬昔伊脱口而出。

    胡采薇点头:“而且,不瞒您说,韩夫人,也是我用一壶毒酒送走的。当然,大王刚开始不知道,后来他知道了,也默许了。我想,他跟您说的时候,肯定说是他派人用毒酒送走的,实际上,那是我自己的主意。”

    “你没有杀她的理由啊。”姬昔伊蹙眉。

    “娘娘那么聪慧,怎么此刻却绕不过弯来!”胡采薇无奈,“我来这儿是为了成为娘娘的心腹,才做这些事的,我做这些事,归根结底,目的是为了娘娘好。娘娘想想,一个疯了的韩夫人,嘴巴能把得住门儿吗?肯定把不住,那娘娘做过的腌臢事儿,不就会败露吗?为了防止此事发生,还是把一切可能扼杀在源头比较安全。”

    她的目光看向昔伊的肚子:“就像未来,在储君和君王之中,您也要做取舍的。等到时候,也需要有人代您做扫尾工作。奴婢希望,到时候做这件事的是奴婢。因为,其他人没有奴婢这样的狠硬心肠。娘娘,您的狼羊之论很高明,但是,用在自己身上,恐怕还不那么顺利吧?没有关系,您下不了手的,奴婢可以帮您。只要您坚定自己的步伐,就如这一篇篇谏书一般。”她扫过着桌案上的竹简,笑着摇头,“可惜啊,可惜。”

    王琅看不惯胡采薇这一副置身事外的清冷:“有话说明白,装什么高人!”

    “娘娘。”胡采薇眼里一片淡然,“与其上书给别人议论再决定,不如自己握有权力。”

    “大王答应本宫,会同本宫一道上朝。”姬昔伊道,“所以,你不必担心。”

    “奴婢仍旧担心。娘娘上朝,归根结底,还是大王的附庸,或是说,是大王手里的一把剑,就如他佩戴的太阿剑一般——哪怕您在前朝能力过人,依旧如此。奴婢先把话说在这里,若是娘娘哪日看清楚、看明白了,再来找奴婢谈论这个问题,奴婢依旧欣然相对。”

    胡采薇说完,行了礼,便离开了。王琅刚要大声斥责对方的无礼,却被姬昔伊伸出的手挡住了。

    姬昔伊知道胡采薇的胆识过人,但是没想到,她的胆识远超这个时代的女性。从她比秋水还要冷淡的眼神和比玻璃还要剔透的话语中,她明白,这个人,是一个绝对的理想主义者。

    这样的人,是不会被性别、时代乃至人伦纲常、道德规范所束缚的。

    这是一个天才,但也是一个疯子。

    姬昔伊闭了闭眼,直到进入封后大典的尾声阶段,她从嬴政的手中接过和氏璧雕成的传国玉玺,乃至于他对万民宣布她怀孕的消息,她的笑变得模糊起来。她的脑海里一直浮现着“你是大王的附庸”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