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能预料到的是就在当天下午,在那个夏天的尾声,宁城儿童福利院里来了两位风尘仆仆的夫妇。

    那位女士穿着件白上衣和黑色长裙,挽着的发髻上别着一个挺大的蝴蝶发卡,还是带流苏的那种。

    除此之外,“大户人家”的太太身上该有的钻戒、漂亮耳饰和不菲的项链在她身上一样不少,唯一不同的就是把手环换成了一个进口牌子的手表。于是在那温柔奢贵的气质之外又莫名地带了点知性美。

    陪同她而来的那位先生穿的是白衬衣,黑领带,搭着一条黑色的西服裤。

    尽管他拎着个土大款去洽谈生意时常带的真皮制的公文包,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却散发着浓浓的书卷气,是一个看上去就很有文化的人。

    然而还没等在大厅的工作人员迎上去问他们是否需要什么帮助,他们就迫不及待地率先开口问话了:“您好,请问你们这儿有个叫周一的小朋友吗?”

    引得被问话的工作人员差点以为这两位是周一那姗姗来迟的家长,细问了才知道对方是经过熟人介绍来领养孩子的。

    负责领那两位去小朋友活动的地方的工作人员在路上一边给对方介绍周一先前的大致情况,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那两位的脸色。

    谁知她还没说几句,就被那两位给打断了。

    那位女士把自己因为步履匆匆所以散落了下来的一缕头发重新别回耳后,然后开门见山地说:“谢谢您这么热情又毫无保留地给我们介绍周一的过去,但是我们在来之前已经了解过了。”

    她似乎是怕工作人员不信,于是言简意赅地概括道:“从他嗯……被抛弃,到被人贩子捡走,再到他被卖到小村子里,又被警局的人送到这里为止,我和我先生大致都了解了。”

    那位工作人员闻言哑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在快把人领到活动室了之后才像是终于想到了什么地开口确认了一遍,“所以,你们愿意领养那样的周一,甚至是特意为他而来的是吗?”

    “是的。”那位女士没有片刻迟疑地回答。

    语气却是格外地坚定。

    那位工作人员喉间哽了一瞬,说了声“不好意思”之后又问:“我可能还是想逾矩地先提前确认一下,您二位应该会是那种在把周一领回去之后会好好照顾他,不会在领养之后又说什么不符合预期,所以要把他退养了的人吧?”

    “当然。”那位男士回答,语气是慢且文绉绉的。

    他开口说:“不妨您说,我们俩啊就一直等着这三十周岁的门槛呢。这不前阵子我爱人刚过了三十周岁生日,我们就准备着等我们结束上一单生意就来你们这儿看看。这几天又恰好地赶上了住在对门的小朋友声情并茂的‘推销’,听得心酸的同时也就着急忙慌地来了,生怕来晚了一步就错过了。”

    “好好好,”那位工作人员连声应着,不知道为什么倏地有点想哭。

    或许是因为她天生感性,又或许是因为她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亲眼看着周一从一个只会内向地待在人群边缘的小朋友,变成了一个会主动往领养人的跟前凑,一遍又一遍地把自己柔软的肚子露出来,却又总是遭到拒绝的小可怜。

    又或许,只是因为她反反复复地给企图领养人讲过的有关于周一的过去于无声时慢慢地浸入了她的骨髓,然后勾起了她内心深处最脆弱不堪的同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