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去学校走了以后,大头爹就忐忑不安的等着时间,看看天近晌午,便发动三轮车去大旗乡的供销社,买了四条迎宾烟,还有四瓶草原白酒,然后又开着三轮车到了围山营子大队部。大头爹把车停好,提着烟酒,推开大队部的门走进去。

    赖书记正和苏会计说话呢,见大头爹进来,都不再言语,一起抬头看着他,大头爹一瞬间有点不知所措,只好说道:“哎呀,你们正忙着呐?”赖书记看了看大头爹手里的烟酒,说道:“莫林,你坐吧,我正和苏会计说你昨天的事儿呢。”

    瘦高的苏会计笑呵呵的,走到大头爹面前,掏出烟,递过去一根儿,说道:“莫林,按理说,社员们创业致富,我们要大力支持的,但是你知道,信用社的钱儿可都是国家的,你一次就要贷一万块钱儿,我也不敢随意做主,我得给乡里信用社报告以后,根据实际情况研究一下才行。”

    大头爹听的有些愣怔,机械地接过那支烟,缓了一下说道:“我…我今天过来只是看看赖书记和苏会计的,贷不贷款的都没事儿。”然后上前一步,把手里提着的烟酒放到办公桌上,说道:“我去大旗乡送人,顺便带了点烟酒。赖书记,你和苏会计的都有呢。”说完,逃也似的出了大队部。

    大头爹发动三轮车,失魂落魄的沿着东滩里的崎岖路回了家,才发现苏会计发给他的烟赫然就是山海关烟,细长细长的烟身看起来特别秀气,橙黄色的过滤嘴,捏起来,充满了弹性。大头娘见他拿着一根儿烟发呆,就问他发生甚事儿了?再听大头爹讲了事情的经过,说道:“我估计贷款是不行了。实在不行,我去找找他大舅吧。”大头娘有点心疼自己的男人,宽慰着他。

    大头爹一摆手,说道:“我今天和小芒商量一下吧,我好好的捉摸一下,五万块应该也够了,实在不行,到时候少雇上几个人。”午饭后,白芒果然来了,一进门就问道:“老舅,吃了饭吗?”

    大头爹已经知道自己的这个远房外甥,在城里长大,虽然有点好吃懒做,但是人没甚的坏心眼儿。昨天来了围山营子,第一个到的就是自己家,结果见了亲二舅,很不好意思,生怕二舅责怪他厚此薄彼。于是,大头爹就问他道:“夜里个吃的、住的都还好吧?”白芒说道:“老舅,都好的了。你还真别说,昨天打架的那俩口子今天好好儿的,我刚路过小卖部,俩人有说有笑的,就差手拉手了。”大头爹笑道:“各人自有各人的福,也只有各人知道咋个回事儿。”

    白芒说道:“老舅,你说的咱们要赁的院子就是他家的吧。”大头爹嗯了一声,说道:“就是的,那男的就是于占祥。”白芒说道:“那老舅,咱俩现在要不去看看哇。”大头爹想了想,说道:“也行。”

    小卖部收拾整齐了,地面打扫的干干净净,还洒了点水,一进门就觉着清爽。

    三圪墩儿见大头爹他们进来,心里就有了约摸,冲里屋喊道:“嗨,莫林伯来啦,你快出来哇。”于占祥听见,赶紧就推门出来,说道:“莫林伯,你来啦,哎呀,这就是小芒吧,都快进来坐哇。”大头爹和白芒就跟着进了里屋。

    于占祥一边沏茶,一边说道:“莫林伯,夜里个晌午我俩让你们笑话啦。”大头爹说道:“俩口子过日子,难免磕碰,记住别动刀就行。”接着说道:“上次你说的你爹住了的大院儿,能赁给我吧?”于占祥说道:“那肯定能行。”然后端了两个大茶缸子,递给大头爹爷俩,说道:“你俩快上炕坐吧。”大头爹就斜斜地跨到炕沿上,白芒端着水,站在旁边。

    大头爹说道:“我俩刚开始,资金不够用。你有啥想法,就直说。”于占祥骨碌着眼睛珠子,说道:“莫林伯,我爹死后,那房子一直空着,我俩弄这个小卖部,也不过去住,你要是用来开油坊,实在是太合适了。另外,房子是里软外硬,结实着呢,就是不知道三间够不够用。”大头爹说道:“能用就好,三间不够用,我们到时候根据情况,不行了再盖上几间。反正最后盖好的房子我们也拿不走,都得归了你。”于占祥笑道:“莫林伯,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房子太多也没用,到时候拆起来,也是麻烦。”大头爹听了觉着难受,也不再拐弯抹角,说道:“拆不拆的,以后再说吧。你就说你想赁多少钱儿吧?”

    于占祥说道:“莫林伯,你们打算赁多长时间?”大头爹就看白芒一眼,白芒倒也不含糊,说道:“我和我老舅一起开油坊,肯定是长远打算,所以时间肯定是越长越好。”大头爹接住话头,说道:“开到中间,油坊搬家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时间长点好。”于占祥说道:“莫林伯,我现在还没有生孩子呢,将来生了孩子,保不齐就是个儿子。要是女子,还好说,这要是小子,就得盖房娶媳妇儿呢。”大头爹接过话头,说道:“这事儿好办,你要是生了儿子,我们在你儿子成家之前搬出去,这前前后后最少也有个十几年了。”于占祥说道:“好。再一个就是榨油可不比别的营生,油渍抹黏的,几年以后,房子可就黑黢黢、油乎乎的不能住人了。你看……”

    大头爹心说你比你爹可强太多了,只好说道:“你等下,我和小芒商量一下。”于占祥连忙说道:“我去看一下货架上还有没有洗衣粉了,早起的时候,裁缝三妮儿说是要两袋子,我给忘了。”说完就到外面去了,顺手关住了门。

    大头爹对白芒说道:“你看看多贼,他还要咱以后赔新房呢!”白芒说道:“你上次说自己盖房,钱儿不够,只能赁。我对村子情况不熟悉,老舅,你说了算。”大头爹沉思了一下,说道:“我把村子里各家各户在心里捋了好几遍了,夜里个你去你二舅家以后,我还去了刘山他们家问过,比来比去,目前只有这于占祥的情况比较合适。”白芒说道:“那要是这样的话,只要大院能让咱用够十五年,咱搬油坊的时候,给他重新盖三间房。”

    大头爹沉思了一下,说道:“也行,能干十五年,肯定也挣了钱儿了,也就不在乎这点儿了。”然后高声喊道:“占祥,寻见洗衣粉了吧?”

    门就打开了,于占祥进来说道:“家里的都把洗衣粉给人家送过去了,我还不知道呢。”

    大头爹笑笑,然后正色说道:“我刚和小芒商量了一下,只要房子能让我们用够十五年,到时候搬油坊,就给你盖三间新房。”说完,略顿了一下:“要是不够十五年,我们可不盖,差一天也不行。”于占祥沉吟着,未置可否,大头爹端起茶缸子喝水,静静地等待他做决定。

    过了一会儿,于占祥说道:“这种事情,还是要丑话说到前面。莫林伯,我说的不好,你可千万不要见怪。”大头爹说道:“没事儿,咱爷儿们好说好商量,你尽管说。”于占祥说道:“莫林伯,院子赁给你们没问题,就是这时间呢,稍微有点长,我和家里的商量一下,行不行?”大头爹说道:“那当然可以,赶紧去。”于是,于占祥又出去了,依然关上了门。

    白芒等门关好了,轻声问大头爹道:“他说话算话不?”大头爹说道:“咱们到时候立个字据,按个手印,白纸黑字写清楚。”白芒附和:“就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