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秀才不愿意当账房,但是又没有能力做别的,只能接受佟晚晴的安排。比这更让他更郁闷的是,原本他的房间成了佟晚晴的房间,自己只能住在后院里的柴房。

    柴房里搭了通铺,徐小乐和罗云也睡这儿。

    照大明的典制,官吏是必须住在署衙里的。官员因为异地为官,除了官署也没地方住,当然不会去外面住。吏员却都多是本乡本土的人,有家不能回,仍旧要住署衙里,但凡有人偷偷回家就要被上官鞭笞。

    医官却是个例外。不入流的医官没有俸禄和工食银,理所当然可以回家吃饭,甚至可以在外面坐堂。入了流有了品级的医官,经常面临出差、在外留宿的问题,所以手段上没法严禁,索性就放开了。

    徐小乐当然不愿意住在府医学,那房子都是洪武年间造的,上回修建还是永乐年间。他可不想晚上睡觉还提心吊胆,生怕墙倒房塌。既然嫂嫂在大同买了家客栈,不管是不是有生意,自己先去撑撑人气。至于佟晚晴的安全问题,徐小乐倒是没考虑过。有这位铁娘子当家,匪徒要想攻陷客栈,难度不逊于攻陷一座军堡。

    不过徐小乐对嫂嫂让他住后院还是有些不满,尤其柴房挨着厨房,一股油烟味。

    佟晚晴就教育徐小乐:“你看看人家吕秀才,那可是真正的秀才相公。而且还是十六岁就中了秀才的相公。多大的学问?人家相公都没说什么,你有什么好抱怨的?”

    徐小乐很想说一句:那是因为吕秀才欠了你银子,得给你打白工还钱,关我什么事?唔,对啦,他欠的其实是我的诊金药费,也被你搂过去了。不过他知道自己的“道理”说出来,必然会说得嫂嫂无言以对,结果就是被嫂嫂用齐眉棍“说服”,索性还是乖乖认了。

    徐小乐都认了,罗云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这傻大个还觉得大家睡通铺很有意思,乐呵呵地安排自己、小乐和秀才三个人之间的位序,看谁挨着谁。

    徐小乐转个身的功夫,就发现吕秀才偷偷去找佟晚晴。他心说这人有些不够坦荡,真是个“读书人”,于是就偷偷跟上,看他说什么。

    吕秀才悄摸找到佟晚晴,有气无力道:“掌柜的,我好歹是个秀才,也是客栈的前掌柜,让我睡柴房有点不合适啊。”

    佟晚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前掌柜就说明现在不是掌柜了,对不?再说,你虽然是个秀才,但有官身么?”

    吕秀才一噎:“那自然没有”

    “我家小乐可是九品官呢!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还在睡柴房,你一个没有官身的秀才抱怨什么?”佟晚晴顿了顿又道:“就算是罗云,人家也是世袭的锦衣卫百户,如今也是吃皇粮的官人,你能比么?”

    吕秀才被说得满脸通红,无言以对,羞愧而退。

    徐小乐提前一步撤了,没有让吕秀才撞见。他不免惊叹嫂子的思路清晰、口舌伶俐,真是文武全才,女中豪杰。以前只知道嫂子手上功夫厉害,分别经年,才知道嫂子的口舌功夫同样犀利。

    佟晚晴安顿好了三个小伙子,仍旧叫小郭住在院子另一头的杂物间。想来以吕秀才的身手、徐小乐的审美、罗云的智商,都不会对小郭造成威胁。

    如此一来,客栈就有了五个房间可以安置客人。对客栈来说,客房就跟矿主的矿洞,农夫的土地一样,是生钱的根本,当然不能无谓地浪费在自己人身上。

    佟晚晴免不得为自己的机智得意起来,浑然忽略了一个大问题:没客人。

    大同作为大明的北方重镇,既是军事要塞,也是商旅通行的咽喉之地。塞外的牲口和关内的南北货都要在这里交汇,带来非凡的利润。朝廷当然不能只看利润,还要考虑边防安全,所以市易额度控制得很紧。然而各种打擦边球的私市、鬼市此起彼伏,交易额度远比官市高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