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人心的隐秘之处。昨日吕威当众归还赃款,虽然获得了陛下的褒奖,却让镇东军失去了朝堂诸臣的人心。他们看到,镇东军为了扳倒慕如烟,害得他们所有人失去了巨大的财富,还惶惶不可终日。慕如烟的悲惨下场就是悬在他们每个人头顶、随时可能砍落的铡刀铁钺,这怎能不让他们惧怕、愤怒、憎恨。

    他们不禁会想,若是让镇东军赢了南疆,甚至今后赢了皇位,他们的未来又将落得如何下场?不论是出于恐惧还是报复,只要有可能,他们就不会让镇东军称心如意。

    镇北军已然淘汰出局,那所有人,也就自然而然汇聚到了镇西军的身后。

    反噬的力量。

    邹准看着前面一排慕如烟的空位,幽幽倒吸一口气:她人不在朝会,可殿堂上竟仍旧充满了她的力量。

    朱荃心中暗想:造势已成,但是还远远不够。众人口中的质疑若不能落到实处,那就只是一团软绵无力的拳头,止步不能往前。

    质疑声越来越响,有人直指吕威:“听闻镇东军将东海与南疆间的国道封锁,不管流民死活,令他们无法进入避难。可有此事?”

    吕威一身武道直肠,向来离朝堂纷争很远,今日成为众矢之的后才发现,果然应了妹妹昨日的担忧:群臣的反噬之力,是那么可怕。

    他眯起眼,想起自己刚回到都城后,府上收到的那箱神秘的南疆黄金:送礼之人,并未说自己是谁。

    吕威暗叹一声:没想到自己一生纯直,还是被拖进了这片泥沼。

    至于封锁国道之事,他曾有反对过,但妹妹暗地里对镇东军下了皇后敕令,他不能违背。况且他作为镇守东部的武将之首,在他看来先以一方安宁为重并没有大错。东海乃国之经济命脉,若东海乱了,国也必遭动荡。因实难权衡,故而当时他心里一犹豫,便也没有再坚持下去了。

    他正要将心里话说出来,立马被一旁的朱士玮暗暗拉住。

    朱士玮目光坚毅又强硬地望着自己那忠厚的上级:都什么时候了,胜败在此一举,真话可帮不了镇东军。反正朝上那些人口说无凭,没有证据。

    他站出来,替吕威答道:“绝无此事!镇东军只是照常守卫两地交界,当然,为了维持东海的安宁稳定,控制得严些也是有的,以至于以讹传讹,传出这种消息来。”

    众人被朱士玮说得一时无声:他话术确实巧妙,镇东军对国道的残忍封锁竟被他三言两语定性成“为了地方稳定而控制得严了些”。

    朱士玮见诸臣被他镇住,抓住机会转守为攻,掷地有声道:“东海是国之经济命脉,东海的安宁是国之后盾,才是镇东军最大的职责所在!”

    无人再能发出反驳。

    朱景深唇角微微勾起。

    忽然从紫微殿外传来一阵高声:“急报!”

    能打破朝会的消息必是军中大事。所有人紧张回头:难不成,又是南疆惨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