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园石方街,万将军府。

    三更刚过,四周静得只能听见微弱的风声。

    楚归蜷在屋檐下已经好一阵了。

    这位新任的车马大总管,将宅子置在了上都权贵聚集之地,骨子里仍未脱了多年军营的习性,百步一岗,十丈一巡的,防守的很是严密。

    他刚摸到了寝居附近,正巧两个巡卫在这回廊上碰了头,估计是极亲近的关系,又因长夜漫漫值守太过无聊,凑到一起便嚼舌个没完,他也只能倒挂在檐下黑暗中静静等待着。

    原想着能听上一些万府的壁角,可估计这两人都是边洲来的老兵,骤然入了繁华之处,现下热切谈论的全是京都见闻之类,尤其南坊花街的种种,更是扑风捉影的提起了好几回。

    忽然极细微的一声叫喊传来,似乎是极度疼痛时的惨呼,可又好像带了丝讨好的意味,两人安静了一会儿,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色。

    片刻后,左边高了半头的压低嗓音开了口:“也不知这个能撑多久,将军到底怎么了?突然折腾的这么厉害,前天那个是我去处理的,天,都看不出人样了。我们才刚入京,要是死的人太多,怕也不好遮掩啊。”

    矮个的回应:“鬼知道,许是太后寿宴上得了什么刺激,回来就奔了春草堂,春草堂你知道吧?上都最有名的南风馆,出来的时候一脸晦气,也不知从哪儿打听的,又是从哪儿走的门路,没几天就从大牢里捞出几个来,还个顶个标志得紧。”

    “大牢里捞的?怪不得,就算弄死了那也是白死。可一个男人家好看成这样,又娇柔成这样,能犯了什么罪?”

    “据说得罪了一位了不得的贵人,具体就不清楚了,昨儿我去给这位送饭,他还想着贿赂我,说是只要给他弟弟送个信,事成了给我这个数!”矮个的右手一伸,做了个五指合拢的手势,一脸的遗憾。

    “嘶,不少啊,又不是要你放人,传个口信而已,不要白不要啊。”

    “我原也是这样想,后来仔细一琢磨,好歹没犯傻,说那是他双生的弟弟,如今春草堂里最当红的头牌,你想想看,双胞胎!长的一模一样,榻上该是什么光景?那也就是将军不知道,要是知道了,呵,一样没跑。到时候把我也供了出来,那不得吃一顿大大的排头!”

    两人低声八卦之间,又一阵惨呼响起,这一次明显大声许多,谄媚之意已经听不出了,只剩下彻彻底底的痛。

    廊下两个人侧耳倾听了一会儿,低低“啧”过一声,没敢再继续凑堆八卦,互相点个头,转身往自己的防区晃悠了回去。

    楚归从头听到尾,想想那天席上见了万丰宝的那副嘴脸,合着眼下的状况,这两人说的话他立刻明白了,甚至屋里正在惨叫的人,他估计也能认得。

    春草堂前头牌,白术。

    至于人为什么进了大牢,他心中也有些揣测,很可能是之前收买匠人做手脚暴露后,被人收拾的,至于是谁出的手,简直不要太好猜,就是没想到这人不动声色的帮他出了气,居然也没舞到面前来讨赏邀功什么的。

    心神略微浮动了一瞬,又迅速收敛了,没敢再耽搁,辩了辩方向与动静,一个轻晃下了地,绕着墙角向內前行。

    惨叫声愈发清晰了,还夹杂着皮鞭入肉的“噼啪”与“咚咚”的撞击声,另一把喘息也粗重起来,似乎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