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缘分起于季怀真的一丝恶念,而陆拾遗之名,更如道挥散不去的阴影盘亘在季怀真与燕迟之间。

    好不容易要有阴影散尽的势头,季怀真却又以一柄蓄意向他飞来的长剑,亲手斩断二人之间的缘分。

    如今这人来得巧,季怀真的死对头,平生最恨之人,最不服输,死了都要同他较劲的人,赶在二人恩断义绝之时,如谪仙般翩然而至。

    季怀真前来对燕迟落井下石,他陆拾遗却是来救人于水火。

    正对应了燕迟当年分别与他二人的第一次相遇,季怀真不怀好意地去喂燕迟一碟不知是否掺了毒的糕点,而陆拾遗却是一柄折扇,将汶阳百姓的性命轻轻拖了起来。

    如此天差地别,倒真有了分冥冥注定的意思。

    季怀真不肯放过自己,自虐赎罪般地细细品味心中阵阵痛意,心中明白,这区区不痛不痒的酸涩不甘,又怎和燕迟在他手上吃过的苦头相比较。

    他想起与陆拾遗初见时,他那双来不及洗净的手,他用这样一双沾满污秽的手,当着陆拾遗的面,抓着掉在桌上的饭粒送往嘴中。午夜梦回之时,他曾无数次懊恼,当初怎就那样沉不住气,贪嘴的丢人现眼。

    如今这双手,沾满爱人鲜血,昭示着他季怀真犯了伤筋动骨,就该天诛地灭的错。

    牢房内氛围诡异至极,三个人,两个站,一个跪,季怀真与陆拾遗一黑一白,呈阴阳颠倒对立之势般地站着,燕迟头也不抬,怔怔地盯着地上爬过的蚂蚁。

    他眼睁睁瞧着那蚂蚁闻到血味,顺着爬到他伤口狰狞的胳膊上,又有苍蝇嗡嗡落在上头,可他连抬手挥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落得如此狼狈境地,燕迟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念,如死了般跪坐在地上,甚至没抬头去看一眼前头站着的二人。

    陆拾遗的目光掠过季怀真肩上带血的牙洞,朝着燕迟去了,与季怀真错身而过的瞬间,听到他沉声道:“本来就该是你的,现在还给你。”

    说罢,季怀真便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陆拾遗不顾一身白衣,扶着浑身是血的燕迟,低声道:“可还撑得住?”

    燕迟不吭声,眼睛直直盯着地面,似魔怔般,被扶着踉跄站起,口中念念有词,陆拾遗凑近一听,发现燕迟反复说着“……你说善赏恶罚,我又做错了什么。”

    “先出去再说。”

    陆拾遗唤来牢头,以陛下口谕之命,为燕迟解开镣铐,扶着他往外走。李峁恰好在此时带人赶来,他听到消息,还以为季怀真按捺不住,要来救燕迟出去,不曾想出现在这里的不止是季怀真,还有一个陆拾遗!

    身后手下眼见要上前将燕迟拿下来,李峁忙抬手阻止,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陆大人,你怎会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