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行的醇郡王喝道:“大胆,母后皇太后驾前,外臣岂敢仰目示君?”

    陈玉成回过神来:“降臣死罪。”

    “既是故人,归义伯就不必少见多怪了。”钮祜禄氏淡淡一笑,“你并非敌国降臣,从前算是乱民,以后只管称以臣职也便罢了。”

    陈玉成硬邦邦地答了一个字:“是。”

    “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早先听闻太平军的忠英二王极为骁勇,知道你被王师俘获,我心里实实在在觉得欢喜,不为别的,我的心目中你是为民伸张的盖世英雄,洪秀全能在王爷遍地走的太平军内封你一个英王,我也能在没有异姓王的大清朝破格封授你亲王尊秩,至于后头为什么改了主意,你大约是有数的。”钮祜禄氏开门见山地翻出底牌,“我现在只觉可惜,俘获的不是你们的翼王石达开,如果是他,我愿以国士之礼降阶相待!所以给你归义伯的爵位,实实在在就是摆给金陵的洪秀全看的。”

    陈玉成大不自在:“罪臣明白。”

    “不管你降或不降,太平军已然变成了秋后的蚂蚱,先帝英年早逝,膝下只留了皇帝一根独苗,把他托给你研习武艺,这其中的不妥你应当明白。”钮祜禄氏话锋一转,“不过为了让他学到你身上的那股子血气,也为了让大清的百姓不再经受洋人欺负,我情愿冒一冒这份风险。”

    “血性——”陈玉成苦笑道,“臣是背主之人。”

    “第一,洪秀全不值得你效死命;第二,经过英法入寇的战事,大清的将校都让洋人吓破了胆,他们几乎已经记不得洋人和咱们一样,也是两个肩膀抗一个脑袋的肉身。”钮祜禄氏站起身来,“归义伯,不管怎么说,你曾是教我诚心敬服的大英雄,希望你今后仔细当差,不要教外人看了咱们的笑话。”

    陈玉成双眼一亮:“请皇太后放心。”

    钮祜禄氏转头看向皇帝:“淳儿,我可把你托付给归义伯了。”

    同治小皇帝赶忙跳起身来:“儿子晓得了。”

    钮祜禄氏吩咐内侍:“把我准备的东西拿给归义伯。”

    周塽捧过一柄戒尺向陈玉成解释:“伯爷,这是皇太后亲手刨制的教具,从万岁爷算起,但有违背师训之处,伯爷自可替代皇太后任意施教。”

    陈玉成略不推辞:“微臣尽心尽力,不敢有负皇太后重托。”

    把儿孙送到皇帝跟前培养感情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但如果带队的武教头是太平军的降将陈玉成——应选的当事人家长均持异议:众所周知,南方的长毛匪都是不遵圣人教化的异端邪怪之徒。

    “要么,你们瞧不上皇帝;要么,你们信不过我。”钮祜禄氏不跟他们多费唇舌,“我都没担心,你们怕的什么劲儿?”

    “奴才不敢。”众人暗自吐槽:皇帝不是你生的啊!

    当然了,这话也就只敢在心里想一想,议政王打头将嫡长子报了备选的名额,由不得他们讨价还价说个“不”字。

    最有发言权的那拉氏顾虑儿子的安全:“归义伯新降朝廷,万一他居心叵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