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的,彭小姑娘心里呼噜呼噜,冒着一盆热气,觉得暖,也觉得心疼。

    她喊爷爷,她说我在呢我在!

    她举着电话跑出来,一出来,顿住,因为喻兰洲就在门口。

    “走吧。”他低低道,走前头。

    刚也给他打电话了,喊他领小丫头下楼。

    “爷爷给你们带了好多好东西!”老人家是这么说的,“俺想想还是不上去啦,你们这儿规矩多,我就表表心意,要是连累你俩反倒不好,下来吧,下来自个拿,别人嚼不到舌根!”

    也是奇了怪了,平时人挤人的电梯这会儿宽敞得很,两人搭着一块下楼,谁也没先说话。从前不觉得什么是尴尬,有彭闹闹在的地方就不会有尴尬,可这会儿着实是品出了生疏的味道,叫两人心里都不好受。

    电梯门一敞开,就能瞧见头发花白的老爷子坐在缴费处门口

    的石凳上,穿一件又厚又重的军绿色棉衣,不知道是夺少年前部队的旧款式,棉衣上打了三个补丁,缝补的手艺好,针脚密集。

    老人家一见他们就笑开了花,忙连走几步一手握住一个,捏的紧紧的,满眼的感慨。

    “来来来。”老人家拉着两个往角落里走,献宝似的把盖在上边的小被一掀,嚯,小山一样,墙边立着一条扁担。

    那么大年纪,一条扁担担着心里的感谢、家里的山货,终于来了。

    回来了。

    彭闹闹和喻兰洲同时想起老人家离开的时候他们俩聊过的那几句话,不约而同看向对方,又分开。

    “这是菌子!外头没有!这是山芹,出来的时候现摘的,纯天然,就在爷爷地里……嗨,改不过来,在别人地里。”老人家乐呵呵地,一一清点,粗糙的大手拍拍两袋被撑得结结实实的编织袋,“喏,说了要让你俩尝尝爷爷种的大米!吃,管够,家里还有,下回再给你俩带!”

    这边都穿着一身白的两人一时之间喉头很紧,说不出话。

    能想到带着一个生病的婆婆,他一人是怎么把这些东西担上火车的,是怎么一路担到了积水潭的住院部楼下。

    喻兰洲能指着心说救人的时候没想过要得病人什么好处,彭闹闹能对着她的橘子糖发誓她每天跟个小骗子似的往二老床头塞吃食的时候没想过要让爷爷给她带东西。

    这是老人能拿得出手最好的宝贝。

    这份情太沉了,沉到他们无法拒绝,无法说:“不成不成,这东西我们不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