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雕塑阴影的遮挡,周元格气急败坏的表情无处遁形。

    余知鱼没想到他这么容易被激怒,可想了想又不觉得奇怪,说到底周元格也才十六岁,想让一个上高二的小屁孩不中二都是为难他,之前周元格能够演得滴水不漏,全靠环境加成,他很清楚周家的这些人会偏帮,所以他底气十足,自然不露怯。

    当然,说不定也露怯过,但是旁观的人心都是偏的,演技不演技的也不重要了,谁对谁错闭着眼都能判。

    但是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余知鱼别的本事没有,治熊孩子一绝,他用周元格最讨厌的气定神闲姿态问他:“我正好是配钥匙的,你配几把?”

    周元格不敢置信:“你骂我?”过了两三秒之后,他似乎终于确定了余知鱼真的在骂他,他顿时脸都红了:“你敢骂我!”

    余知鱼低头看了看表,已经快九点了,再在这里和熊孩子斗嘴,他车都要打不上了。

    “你还想说什么,没事我就走了。”

    月光之下,余知鱼神色清冷,即使带着两分不耐,也像是站在云端之巅向下俯视,让想要指责他的人,下意识就漏了怯——觉得自己不配。

    这才是他熟悉的余知鱼,也是他最厌恶的那个余知鱼。

    周元格这样想,理智也渐渐回归。

    “走啊,你最好永远不要回周家,这里可没人欢迎你。”周元格抱着胸道:“我来找你就想确定一下你这次回国,是不是认清了自己的实力,干脆放弃在周家讨饭吃了,不然你怎么敢在奶奶面前说你去了美术系,特意过来气她吗。”

    这是第三次,在提到与画家、美术之类的话题时,周家人流露出异样态度了。

    余知鱼眉头动了下,不动声色道:“我去看的是雕塑展,又不是画展。”

    “如果是我或者其他人去看雕塑展当然没问题,但是你去看就是在往爷爷奶奶身上捅刀子,你明明知道你妈就是因为看画展看得太投入弄才丢了小姑姑,害得她惨死,怎么还敢在家里提起这件事?”

    周元格冷笑一声:“也对,你们这一家子可不就爱在爷爷奶奶身上捅刀子吗?不然你妈怎么可能会故意找一个当画家的男人结婚,然后生了你这个明知道小姑姑怎么死的还当着奶奶的面说去美术系看雕塑展的儿子。”

    余知鱼直到出了周家的大门,都没从这巨大的信息量里回过神来。

    他一边走一边梳理刚刚从周元格嘴里得到的信息:原主的母亲因为看画展,不小心弄丢了自己的妹妹,间接导致了自己妹妹的惨死,因此整个周家都厌恶与画展之类相关的事情,自然也包括了画家,而好巧不巧,原主的母亲找的老公竟然就是个画家。

    所以,原主母亲与画家生下的原主不受待见,其实是有原因的?

    余知鱼换位思考了一下,尽管孩子无辜,可如果换做他是周家老先生或者周家老太太,可能也很难真心喜爱这个孩子。

    而作为原主,在知道这件往事的情况之下,他在周家即使处境艰难,可能也很难向父母诉说,而他面对周家人也会自然产生一种类似于还债的心理,这就能够理解他本来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为什么却对自己的表弟一忍再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