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在楼道推三轮车,车轴生了锈,总吭哧吭哧响,算是报了个时,老太太每周末四点整要去舞蹈班接孙女。

    钟万结才到家不久,外套没脱,淘米倒水煮上粥,高压锅跳了灯,并不急着揭锅盖。

    邝雯澜做钟点工,每天视情况下班,到家没准点,饭要凉的。

    花了将近两个小时,他做完卷子,整理好错题,打算读读周一要用的演讲稿,把台灯调亮了一档,邝雯澜轻手轻脚地进了家。

    邝雯澜在一家物业当保洁,工作不太忙,因为在老居民楼,空闲时间会去收旧报纸,又舍不得买推车,就自己扛,经常腰酸背痛,走路时总驼着,显得个子不高。

    钟万结往后撤椅子,她笑着捶腰,咕哝说自己笨手笨脚,“哎呀老毛病,不用不用,你学你的。”

    钟万结还是走过来,邝雯澜换上拖鞋,她买了一捆茴香,买了袋面,想等哪天抽点时间蒸包子,给邻居和房东送过去。

    钟万结把东西拎进厨房,挑了两双筷子出来,邝雯澜看他额头有红印,猜他又掐着眉头算数,语重心长地说:“累了就休息休息,休息一下,睡睡觉,听听歌,看看电视。”

    “没事,不累。”钟万结开锅舀粥,小米金瓜炖得软,他就着勺子尝了尝,觉得有点甜,细细嚼了米:“您坐下。我哥打电话说他换了工作,要去县城,替人看新房子。”

    邝雯澜脱了袖套,两片干唇翕动:“哎,他之前那工作就可以,老是嫌挣得少,换来换去的,太不踏实。”

    “我的意思,让他去吧。”钟万结挽起袖子,神情漠不关心,开口却是替钟万宁争取:“他不小了,有自己的打算,县城离家也近,来回时间短,不会影响秋收。”

    邝雯澜搓了搓筷子,她虽然小事上放任孩子们做,但大事上绝对遵循自己的判断,这时不认同,就不说话。

    钟万结给她拿了个馒头,往盘子里添菜,徐徐说:“钢琴我可以不学。”

    邝雯澜摇头,筷子悬着,眼角延开细纹,摆出来长辈姿态:“万结,你要学的、一定要学的!赵老师都夸你呢,咱们不能浪费了天赋,不能放弃。”

    再苦的日子她能过,但不愿意苦到儿子头上,她邝雯澜没文化没本事,但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事,就是生养了钟万结。

    她清楚钟万结自律有分寸,从小到大没让她多么费心过,可为人父母的,必须要掌握话语权。于是不等他开口,抢着说:“万结啊,下次上课之前,我做点包子出来,你给老师带上,咱们要懂礼貌,别空着手去。”

    “我知道。”钟万结说,“下周老师出差。”

    “他们也是挺忙的。”邝雯澜叹气,“赵老师家情况不一样,她家的娃好相处吗?”

    哪里还是娃?

    站起来快跟滑梯一般高,典型的欠揍二世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