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戚潜渊。

    只要他真的能帮自己达成夙愿,事情结束之后,即使是他想要这条命,那又如何?

    聂秋转过头,没有再看路旁的雪景。

    雪中留痕,所以一行人到达陵山门附近的城镇后就下了马,换成步行。

    戚潜渊的死士人数很多,或许只派出了一半都不到,皆是一身利落的侠客装,半张脸笼在斗笠下,寡言少语,连呼吸声都好像比正常人要轻上许多,几乎听不见。

    队伍稍前是两名暗卫,一个负责吩咐死士,一个负责和聂秋打交道。

    不过毕竟都不是话多的人,三言两语就把事情交代清楚,上山了。

    大抵要将复仇当作第一要事的人来说,一生都会被这种仇恨所纠缠,染上血气,要么在复仇之后找不到活下去的动力,就此崩溃,要么大仇得报,痛痛快快地与过往挥手道别。

    聂秋两者都是,又都不是。

    他甚至记不清那天他们到底是怎么谋划的,怎么弄来陵山门弟子的名册和画像,怎么谨慎地上了山,是从哪里开始动手,又是从哪里结束的。

    他只记得山上好像是有尖叫声和哭喊声,但是和他无关。跑下山的人或是反抗的人都被躲在暗处的死士暗卫动手解决掉了,没有一人活着离开这里,即使是坠下悬崖,即使是服毒自尽,也被揪起来一个个辨认面庞,弄断了喉咙,确定没有呼吸了才去寻下一个人。

    寒山那时候好像是十一岁的年纪,正是少年像柳枝一样抽条的时候。

    他的长相或许和当初在沉云阁时没什么区别,又或许变化很大,聂秋记不清了。

    聂秋只隐约记得自己坐在寒山的身旁,感觉到身侧人的呼吸渐渐变慢变轻,但是他没有往他胸口处正往外涌血的巨大刀伤看上一眼,只是望着空中纷纷扬扬的雪花。

    血腥气被大雪掩埋,几乎闻不见。

    但是聂秋对这个味道却是很敏感,他几年前的时候闻着还会干呕。

    于是他握住落入掌心中的冰冷雪花,开口向寒山说了第一句话。

    “我原本闻不得血腥味的。”聂秋说罢,自己也觉得有点好笑,翘了翘嘴角,“人命真的很轻。磕磕碰碰就会流血,捅上一刀就痛得说不出话来,要是受了致命伤,无人救助,就只能静静地等着意识消退,身体腐烂,最后化为泥土。”

    寒山没有回答。

    聂秋也没有想听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