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夏来,繁花谢,绿叶茂,万木葱茏,鸟鸣蝉噪,骄阳似火,暑气灼人。然而,就是在这样若张火伞的一日,盛京城朱雀街的两旁却乌泱泱挤满了人,摩肩擦踵,扬颈撑目,盯着从长街一头拥向另一头的载着满当当聘礼的壮观车队,惊慕赞叹之声此起彼伏。

    “长公主这一回真是大手笔啊,看来这小公子果然更受宠些呐。”

    “胡说什么呢,上一回大公子下聘盛恩侯府,那聘礼的阵仗可一点儿也输于今儿。”

    “对对对,再说大手笔咋啦,咱们陛下看重武定侯府,特意赐婚给武定侯之女增添荣光,长公主可不得多备些聘礼,且看吧,听说那武定侯只有一个闺女,宠得跟什么似的,回头送出的嫁妆肯定更隆重。”

    “这倒是!”

    两日前,久在皇家寺院吃斋念佛的太皇太后回宫,宫中摆下宴席,清和长公主在宴席上提及幼子的亲事,说是相中了武定侯府的姑娘,且两家早前也彼此有了默契,只等过些日子就要下聘落定。太皇太后听说后,恍然曾经在她膝前承欢过的侄孙儿如今已经长大成人,她向来怜弱惜幼,对梁晏宗印象颇好,也知武定侯之女出身将门,品性不同于京中一般贵女,曾跟着父母远赴战乱边境,乃是实实在在的将门虎女。梁晏宗身为长公主幼子,却不入朝为官,也不掺和朝堂各方势力之争,这样一个人结了武定侯府这样一个掌握兵权的强势岳家,也是教太皇太后安心的。故此,在宴席上,太皇太后当着众人的面就直接代清和长公主向惠安帝讨了一个天子赐婚的恩典。

    太皇太后开口,便是摄政王亦不能置喙,而惠安帝对这桩婚事乐见其成,当场御笔一挥,这边宴席尚在进行,另一边武定侯府和驸马府便都接到了赐婚的旨意,两家谢过天恩,就立即张罗了起来。

    清和长公主一向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惠安帝赐婚不过两日功夫,她便备妥了聘礼,择了今日这样的黄道吉日,浩浩荡荡地往武定侯府下聘去。

    明月楼二楼临街的雅间窗边,江少洵与曹廷安相对而坐,瞧着了朱雀街上的盛景,曹廷安也不由赞叹,“长公主真的用心了。”聘礼的规格在礼仪规矩之内又极尽荣耀,可见清和长公主的确是十分满意这桩婚事的。

    他想起家中继妹得知赐婚后的反应,又看了眼眼前的聘礼阵仗,将杯中酒饮尽,笑着摇了摇头。

    消息传到曹嫣然耳中,只怕家中又是一番热闹景象了。

    江少洵是看到这送聘礼的阵仗,听着街头的议论,才赫然反应过来,原来那清和长公主相中的儿媳竟然是武定侯府的韩婉儿,是小丫头的亲表姐!一时之间,那连日来堵在心口的闷气竟然全都消解了,倒是觉得畅快了许多。

    可见长公主是个眼明心亮的,没教小丫头装出来的乖巧蒙蔽了双眼。

    收回视线,瞧见曹廷安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江少洵心情好,便问道,“你这是一副什么表情?”

    曹廷安又喝了杯酒,道,“高兴。”

    “你倒是识得那梁晏宗不成?”曹家和韩家是没交情的,这个江少洵清楚。

    “自然是……不认识的。”曹廷安薄唇微勾,眼底的笑意里藏着几分不易被察觉的凉气,“这桩婚事定了,有些人断了痴心妄想,少不得能安分些,也好让我盛国公府能够保存些颜面。”

    江少洵夹菜的动作一顿,品着曹廷安话里的意思,很快就回过味来了。

    盛国公府的情况,江少洵自然也是清楚的。曹廷安身为国公府的世子,可这世子之位坐得可并不安生,盖因为他虽未嫡长子,可亲母早逝,盛国公续娶继室,又生了一女一子。不论是曹嫣然还是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曹廷杰,都不是省油的灯,便是那面慈的继母心底里包藏着什么心思,从她放任儿女胡作非为的态度也能窥得一般。

    清和长公主府透露出为梁晏宗择媳的风声以后,不提曹嫣然在春茗宴上对长公主的百般殷勤讨好,便是他那继母也曾几次厚着脸皮去公主府拜访,而曹廷杰则卯足了劲要跟那梁晏宗套近乎。只可惜,一厢情愿,痴心妄想。他们这司马昭之心,落在清和长公主和梁晏宗的眼里亦不过是笑话一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