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也是这样。

    突如其来的变化,完全出乎凶尸的意料。它们恐怕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押解俘虏的凶尸楞了不到两秒钟,纷纷反应过来。它们以最快的速度转身,口中爆发出惊人的暴吼声,疯狂追逐着那个已经逃掉,比兔子还要灵活的家伙。

    “涛(逃)勒!”

    “爪(抓)猪(住)塔(他)!”

    “爪……杀!”

    从凶尸嘴里狂吼出来的单字音节含糊不清,可是那股狂怒的气势却令人惊惧。变异生物的智慧程度也许无法与人类相提并论,却有着非常清晰的捕猎合作意识。大约只有半数左右的凶尸离开,掉头追赶那个逃走的中年男人。其余的凶尸都留在原地。它们咆哮着,张开带着獠牙的嘴,握紧了手里简单致命的武器,朝着每一个看来有可能逃走的俘虏身上挥舞。

    宋彩霞从未想过自己能够逃走。倒不是因为她蠢,或者是丧失了求生意志。而是她对目前身处的环境比其他人要明白得多————她与这些凶尸之前的未进化状态,也就是活尸和丧尸,曾经有过近距离的接触。那是一种相当于看着饿狼从幼年时期逐渐成长,看着它们从蒙昧进化到高级的复杂心理。我熟悉它们曾经的一切。单是这一点,就足以令人畏惧。

    后面的俘虏几乎都被拽翻。就像被串在棍子上的冰糖葫芦,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撸了下来,七零八落掉在地上。

    想要跟随中年男人逃跑的第二名俘虏后背上挨了重重一记锤棍。满面狰狞的凶尸对这种变乱感到愤怒,这是带着惩罚力量的狂暴重击。俘虏感觉自己的脊梁骨断了,他惨叫着摔倒,身体以正常状态截然相反的角度变得弯折————头部与足跟之间的距离已经缩短,却是从背部方向,而不是正常情况下的弯腰。

    他已经发现了自己的错误。可是,根本来不及了。

    总共有六头凶尸留在原地。它们暴怒地吼叫着,用棍子殴打着所有俘虏。宋彩霞肩膀上挨了两下,火辣辣的疼。她发现那不是简单意义上的棍子,而是经过加工,类似于皮鞭的惩罚工具————手指粗细的竹条,表面用刀子或者锐利的硬物磨出浅浅沟槽,密密麻麻排列在竹条表面,非常粗糙,斜斜的方向全部朝下,就像鱼鳞的排列方式。

    一棍子下去,俘虏身上立刻皮开肉绽,显出一道清晰深刻的血痕。

    队伍变得更加混乱,凶尸却抽打得更带劲儿了。迫不得已,光着身子的俘虏们纷纷朝着中间聚集,被压制在一个狭窄的小圈子里。包括宋彩霞在内,大家都聪明的发现:只有圈子里面才最安全,被竹条抽打的几率也最低。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人们迅速朝着里面拥挤进来。谁也不肯让出最安全的位置,新一轮的叫骂与推搡,顿时在俘虏之间展开。

    “滚出去!这里是我的位置。”

    “让我进去……啊!好疼啊!快让我进去,那些怪物在打我,它们在打我!”

    “救命!求求你让我进去,我快要死了。”

    无论哀嚎还是惨叫,都无法改变目前的处境。凶尸很快把注意力集中到排在第二位,也就是想要跟着中年男子逃跑的俘虏身上。好几头凶尸围在他的身边,锤棍、刀子、竹条雨点般落下。此前被锤棍砸断的脊椎骨已经变成九十度。他的双眼翻白,却还没有彻底死去,只是在中枢神经强烈无比的刺激下,被剧痛折磨得在地上扭曲、翻滚。两只脚不断摩擦地面,嘴里涌出大片带血的泡沫,连话都说不清楚。

    锋利长刀捅进了他的身体,胸口皮肤与肌肉都被割裂,然后翻开。地面尘土被血液浸透,沾在他的身上,甚至穿过肋骨之间的缝隙,掉进了内脏之间。粉红色的肺泡表面沾连着黑色小石子,数量很多,光是能够看到的就有十几颗。心脏在收缩与膨胀的时候,总会有少许浸湿的灰尘渣子被顶出来。它们在黏糊糊的内脏之间流动,体液也因此变得肮脏。尤其是蠕动的胃部,远远望着,就像屠宰场里尚未清洗,被扔在巨大铁盆里的猪下水。

    跟在他身后的俘虏是个女人。她双手同样被反绑,仰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什么也没有做,完全是被前面这个家伙连带着,被环绕在脖子上的绳索活活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