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王的幼女夭折了。

    如今的年月,孩子养不住是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王侯之家也是如此,一个女孩儿的离去并未掀起多大波澜。王府只是说王爷和王妃伤心过度,闭门谢客,连丧仪也是秘密的。

    袁基无故大病,连日缠绵病榻,下人间传起那位要带他一起走的流言,袁夫人严厉处置过,却无法完全制止。

    因为,袁氏曾属意广陵王幼女与袁基为妻。

    袁基昏沉中想到,那位是否也曾遭受这般苦痛,若是如此,离去也好。

    也不知是否她不忍,他到底还是好起来了。

    新任广陵王特立独行,几乎不参与朝会,袁基在他受封后许久才得见一面。

    那是在少帝出游时,宫道上群臣回避,他隔着朝拜的人群,远远看见少帝的仪仗,袁基借着行礼的动作侧目望去,车驾中正有那位鲜少示人的广陵王,少帝并不掩饰与她的亲密,两人躲在便面后喁喁私语,即使是目力极佳的袁基也看不清她的样子。

    越是朦胧,越叫人生出探究。以至于那日听闻广陵王夜间入宫——皇宫早就漏得和筛子一般——袁基忍不住滞留宫中。

    天随人愿。

    “它叫低光荷。”

    月下庭院中,广陵王身材颀长,荷花的荧荧光亮映出她的面容,有着与她胞妹同样琥珀色的眼瞳,只是现下神色染上警惕,适才自然垂于身侧的手也扶上了腰封。

    两人隔着荷池对望,袁基欠身告罪道:“惊扰到殿下了,是我唐突。”

    “……没事,我只是从夜宴出来醒酒。”广陵王声音清冽。

    “在下也是。”袁基在暗处,出于礼节微低着头,眼神却未从广陵王身上移开,高贵的宗室亲王似乎并不在意他为何在此,袁基便继续道,“低光荷入夜而明,是生于月色的花。今夜月明,它心生欢喜,就开得格外明亮,”

    “然而只能养在宫内……常年被困在池中,很沉闷吧?故而夜夜竭力明亮,想遇到惜花之人。”

    广陵王笑了,她笑时眼角自然下弯,眼睛看起来更圆:“真的吗?说不定有呢。”

    “若是如此,比起成为宫廷的禁脔,它可能更希望在宫墙外盛放,”低光荷幽幽点亮袁基的眼底,他不舍得错目,也不再撩拨弦外之音,将答案抛出,“可惜啊,这不可能了。先帝喜爱它色若白银,有招商敛财的吉兆,更是严加看管。”

    广陵王不置可否,转身欲走,袁基躬身目送,却见广陵王突然发难,旋身蹬了池畔石灯借力向他疾扑过来,她身姿实在是灵巧,呼吸间寒光雪亮的短剑悬停在袁基颈前,广陵王反手执剑,脸上的笑意还未完全隐去。

    袁基被逼得步步倒退,面上还作出一派无辜慌乱:“殿下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