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捧起他的脸颊。

    他是谁?也许曾有人关心,但此时此地这显然无关紧要。狭小逼仄的房间中窗户透出一点微光,恰巧照亮在她眼前的地面,映出一小片带了新鲜血斑的石砖质感。空气中混杂着灰尘与铁锈的气息,也许还有别的,但七能感到自己的味觉受到了麻痹,铁锈味仍固执得像一缕丝线朝她的感官伸展。

    手下是人类肌肤的触感,粗糙、滑腻、冰凉,带着昭示生命力的颤抖。有一瞬间她感到有种古怪的同理心在脑中张牙舞爪,某种以此为标志的异常在暗中酝酿。

    七双手力道骤然加重,错位的强大力道让颈骨发出断裂的咔嚓声。

    最后一个。

    她身体脱力,整个人骤然仰躺倒在石砖地上,旋即意识到了自己身体的不对劲。

    太松懈,太随意,太麻痹,而体内似乎又一股来源异常的热量慢慢攀升至四肢百骸。

    催情药?大脑虽然在多重影响下运转滞涩,但还是很快得出了可能性。女人,尤其是对手党派的女人被俘总有类似的命运,虽然杨对这些手段不太感兴趣,她这些年跟着和诸多党派打交道,倒也有所了解。

    虽然她之前作为背叛者向他们提出了情报交易,以情人人质身份充当对杨的胁迫手段,但黑手党这种人出尔反尔倒也算正常。七想起她早晨偷听他们得意洋洋地聚会谈论时也似乎稍微提到了她。

    她倒是想到过这种可能——失败的,被掳走的,漏网之鱼等等,但没想到他们动手这么快。什么时候?午饭的菜肴,汤水,点心,抑或方才解渴用的凉茶?

    思维缓慢。七倒是愈发确信了自己的猜想,她的下身正向她传达一种陌生而难言的欲望。这时思考解决方法反而会加重症状——例如刚刚,她在考虑要不要试试现在就地解决,然后就感到思维飘忽,下身不受控地在分泌——算了。

    七双手伸展躺倒在地上,也不知身下是否沾了血迹,感到自己像团发酵中的面团,温度缓步升高,瘫软着向外懒洋洋地排着气体。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如同隔了一层屏障的争斗声渐渐平息之时,"咔哒",是门开的声音。

    七低头看去。

    红色。她太久没看到,这次分开则第一次强迫自己不去回忆,这时好像久旱逢霖般想起他张牙舞爪的玫红色。阴暗的光线让一切些许失真,药物缓慢蚕食她的五感,但她本能般地仍清晰感受到某种嗜血、疯狂而冷漠的气质如同猛兽般在门开之时瞬间暴起撕咬这几平见方的空间,又如同某种深红却带有生物性的腐蚀性液体,从门边顺着四方墙壁攀缘吞吃,逐渐聚集到房间正中间。

    潜意识中的生存本能警铃大作,七感到自己像是铸铁锅中和烈火隔层接触的炒蛋,整个人从腹部开始至躯干再到四指波浪状地弹跳了一下,处于碎裂的边缘——而事实上,长久而来的习惯轻而易举压制住了试图沸腾的本能,客观来看她只是一直以一种略微不雅的姿势张开双臂躺倒在石砖地面上,双眼迷蒙,在听到开门声后似有所感地伸右手至头顶对着门口摆出类似敬礼的姿势并露出一个包含"一切尽在掌握"意味的笑容。

    眼前像蒙了一层薄雾,她愈发迟钝的五感尽力向她反馈着四周的情况,能清晰地感觉到某个针尖般的视线移向了她。金色的,如同浸润了酒液,又如同饱满吸收过时间的玛瑙,带着猛兽本能性的暴戾。

    也许五感精准度的失去使其它方面的某些功能得以提升,七仿佛只能观测到那双类猫科动物的眼瞳,其中蕴含的某种本质让她不自觉狠狠打了个冷颤。

    ……好凶的猫。她想。

    声音仿佛由远及近又扩散到水波中央,但骤然清晰,她听见对方带了点戏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