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是有些娇气了,但他改不了,他委屈,忍不住在夜间垂泪,想家想父兄,但他能忍,他的性格很好,尽管被娇生惯养的长大,也不是顽劣的性子,他温和爱笑,讨人喜欢,极少动怒,对人发脾气。

    他这样温和无害的一个人,在一群大奸大恶的囚犯之中显得格格不入,如同一只误入狼群的羔羊,里面谁都能咬他一口。

    好在解差还算尽职,本身也都是实力不凡,能压住这些囚犯,而幸运的是与那些戴着很重的枷和手铐脚镣恶徒不同,慕凌和那个大臣之子姬荷并没有这些枷锁,也未强行要求他们着囚衣,慕凌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优待,还是觉得他们无害而轻视,无论是什么原因他都感到庆幸。

    起先慕凌觉得自己与姬荷有些同病相怜,有过委婉示好,但姬荷对他并没有好脸色,大抵是觉得国师才是罪魁祸首,而自己家里出事全是无辜遭受牵连,连他这个平日里不受待见的庶子都险些被处死,宁愿同那群罪大恶极的囚犯调笑,也不肯搭理慕凌,慕凌便也识趣的不再试图与之交好,他是习惯了与人为善,过往也不曾在与人交往中碰壁,但别人若不喜欢他,他就算害怕,也宁可孤单一人,并且他并不觉得姬荷一家是完全无辜的,他是不太懂党羽纷争,但他也读史,晓得许多道理,姬荷父亲并非是无足轻重的小官,朝廷重臣若不愿参与争斗自有法子避开,自愿趟洪水的,为权为名自是有所图谋,姬荷自己也知道这些道理,不过是泄愤罢了,他在家中低眉顺眼,不受重视,遭了难却要被无端牵连,他是习惯了不反抗家中一切,但同为阶下囚,一看就不谙世事柔弱可欺的慕凌,他自然是敢摆脸色的,再如何尊贵的高高在上的国师独子,如今也不过是个任人拿捏的罪人,而他自小在后院明争暗斗中长大,费了一番功夫逃过死刑,手段向来只多不少,西荒传闻再是骇人听闻,姬荷也自负能活下来,甚至觉得此地落后,自己说不定能在这个蛮荒之地大展宏图。

    又说那些囚犯,虽被压制,一些小毛病却是一路不断,轻薄之词信手拈来,更有那色欲熏天的,从最初就盯上了队伍里不一样的两个人,那姬荷长相已算出色,国师之子却更是不俗,先不提那如仙临凡的精秀面容,一身白皮嫩肉,十五六的少年郎身材高挑丰盈,全不似同龄的姬荷那般单薄,看着寡味,走起路来体态摇曳生姿,让人不由肖想抱在怀中细细把玩该是何等销魂滋味。

    寻了缝隙,见缝插针,一路上戏狎之词是未曾断过的,言语间不痛不痒的戏耍,浑不似伤人,于听惯了荤话,也见惯了龌龊的官差而言造不成半点伤害,且为了避免横生枝节,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并不如何管束制止。

    那小公子显然是未曾见识过这些肮脏的,看着大抵情欲都不曾沾染,被五大三粗的刀疤脸几次调侃红了脸,不知羞得恼得,一时之间成了这群囚犯眼中春天里的第一抹艳色。

    慕凌出身高,惯是让人捧着的,帝都里连皇子公主也要给他几分薄面,从未有人敢对出言不逊,更何况是他向来一知半解未曾沾染的污言秽语。

    而今突逢大变,一夕之间成了罪人之身,身如浮萍,路过的蚂蚁都能踩他一脚,何况是这些毫无道德、寡义廉耻的奸恶之徒呢?他体弱且身无长处,如今的处境也容不得他如何去计较回击。

    言语上的轻薄罢了,是难听,令人作呕,左右也少不了几块肉,何必与那些亡命之徒计较,说是必说不过的,又何必非要同这些人置气,于自己无利,听多了便也麻木了。

    他也没忘记,他们最后都要被驱赶到同一个地方,倘若意气用事与这些人结仇,届时再无押送官差管教,吃亏的还是他自己。

    因而渐渐地,囚犯们就发现原先三言两语就能让他们调戏得面红耳赤的国师府小公子,已能淡然面对他们的调笑,本就是无趣的路途中的取乐,三俩囚犯觉得没意思便也作罢,唯那其余数人都有几分畏惧一脸凶神恶煞的刀疤脸不肯就此罢休,别人是讨些嘴上便宜,也懂得适可而止,国师一案难保不会再有反转,他们虽然不是善茬却也知道审时度势,还抱着从西荒逃出去的念头,传闻国师手段诡谲心狠手辣,若真对国师之子动手,哪日若情况有变,保不准就要拿他们开刀了,常年里都在刀尖舔血,警觉性并不低,蠢的也早就死透了,偏有那不怕死的,胆大包天,刀疤脸却是真动了心思。

    他在心底嗤笑其余囚犯胆小怕事,就这样的胆量还能在西荒那个恶人堆里活下去?都到了西荒了不想如何在这里求生,争一块地盘,竟还指望逃脱回去,实在蠢钝,要知道历年能在西荒中活下去的无不是野心勃勃之辈。

    至于同行的两个公子哥,刀疤脸敢笃定,一旦进了西荒怕是连骨头都不会剩下,何谈忌惮国师翻身的报复呢?那姬荷是有几分小聪明的,深宅后院里出来的孩子,然而这些远远不够,他倒是知道寻求庇佑,没上路几天就看出了为首的刀疤脸,轻佻引诱无声无息都在一举一动之间,刀疤脸不既未应承也未拒绝,那眼珠子从始至终都盯着慕凌呢。

    刀疤脸虽说男女不忌,但若是有得选他还是更中意柔软丰腴的女子,这国师之子虽是男子,顾盼之间一举一动却也尤是勾人,身材体态也柔韧极了,那张脸如朝之木槿,尽管还有着几分青嫩,但若浇了男人的精水,必会颠倒众生。

    刀疤脸好女子多过好好颜色的男子,比之少女又更爱熟妇,见了慕凌倒是头一回生出比饱满熟妇还要兴奋的情绪来。

    慕凌没错过刀疤脸有如实质的目光,眼里的淫邪垂涎令人心悸,叫他看得恶心气愤,又毫无办法,只当是看不见。

    在抵达西荒的前一晚,他们在山野深处露宿,那刀疤脸不知如何与为首官差谈妥,竟得到了一时自由。当时慕凌正在小溪边洗脸,突然被人从后碰触欲搂进怀里,惊得险些掉进水里,好险才踩实了,回首一看竟然是摘除镣铐的刀疤脸。

    见小美人儿满脸惊慌失措,刀疤脸愉悦的舔了舔唇角,“小郎君倒是爱干净,也不怕有豺狼虎豹路过。”

    慕凌强忍着嫌恶,挤出个友好的笑颜,“程大人他们英勇,有他们在,如何制服不了几只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