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情汛占据的一个星期过后,八岐大蛇又回到了先前忙忙碌碌、时而夜袭后宫的状态。不过令须佐之男不大习惯的是,这家伙居然好几次只是单纯将手环上他的腰,仅仅盖着同一张棉被睡觉,和以往动不动就撩起他袍角、强行要挤进去的Alpha大相径庭。这样的安稳反倒令须佐之男有些惴惴不安——毕竟,在暴风雨到来前,海面总是阳光明媚、风平浪静。

    因为天气转暖的缘故,就像人类脱下厚厚的羽绒服一样,羽姬偷偷饲养的小狐狸迎来了十分麻烦的掉毛期。面对八岐大蛇的质询,伊邪那羽姬坚称衣领袖口的金色毛发是她自己梳头时拽下来的头发,并三番两次阻止了八岐大蛇要进自己宫中做客的请求。

    说起这件事时,八岐大蛇的语气意外地带了点温度,为须佐之男描述女儿堵在门口的情形时偶尔还泛起点点笑意。须佐之男与孩子相处的时间太短,虽然不想面对八岐大蛇,在对方为自己讲起孩子们的日常点滴时,却也会认真呆在他旁边侧耳倾听。那是他们少有的祥和安宁,即便后来须佐之男将电枪扎进八岐大蛇的心腔、令八岐大蛇不得不休战了整整六年。这些回忆依旧陪伴着孤独的Alpha,直到他再度出击、亲手把人抓回身边。

    可记忆越是温馨,现实便越是残忍,令他魂牵梦绕,令他余恨难消。

    金毛狐狸的大尾巴欢快地翻飞,爪子肉垫踩在地板上,就像小弹珠被弹得啪啪作响。

    小动物长得很快,以前羽姬可以穿件宽敞的狩衣、将它塞进相对肥大的袖管里,但几个月过去,皇宫里鲜美的饭菜早已将它喂养成了毛茸茸的大块头。八岐大蛇在外时,羽姬无需对它的存在遮遮掩掩,可如今八岐大蛇回来了,为了防止节外生枝,羽姬决定套上她裙撑最为夸张的那条小裙子,让金毛狐狸躲在她拖地的裙摆中一起去看望母亲。

    小孩子的伎俩像面明晃晃的镜子,大人只消瞧一眼就知道他们隐藏了什么秘密。看见向来不喜华丽裙撑的女儿居然穿了裙子,半截狐狸尾巴还静静露在外面,滑稽的样子令常年在小辈面前板着脸的八岐大蛇也有些忍俊不禁,有意停下脚步立在门边。

    伊邪那羽早就钻进屋子里连声叫妈妈,八岐大蛇不去管他,却在羽姬擦肩而过时突然玩心大起,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羽姬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头顶的八岐大蛇俯视着小小的女儿,只见一个尖尖的东西正好把羽姬的裙子顶出个凸起,虽然小姑娘很快借着整理裙摆的假动作制止了小狐狸横冲直撞的动作,那点小把戏依旧被眼光老辣的大人尽收眼底,稚嫩而笨拙,却并不会让做长辈的生气。

    “去吧,别让你妈妈等急了。”

    屋子里传出须佐之男对女儿的呼唤,八岐大蛇见状也不再戏弄羽姬,学着一个普通父亲的样子拍了拍她的后背。女孩子如蒙大赦一般和父亲行了礼,轻轻拎起裙摆闪身进门。八岐大蛇看着被裙角遮住也若隐若现的狐狸腿,动物爪垫踩在地上的声音啪嗒啪嗒,却也终究是当作什么也没看见一般转身离开。

    小狐狸甫一获得自由,便撒开了腿在屋子里到处蹦蹦跳跳,对须佐之男还未来得及收起的毛线团展开攻击。望着欢脱的金毛狐狸,须佐之男面上浮现出了少有的怀念神色,可孩子们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个急切地摸着他的脸让他听自己讲话,另一个默默地摘掉裙撑,静静坐在母亲腿边观察小狐狸的快乐跑酷。

    “羽姬,快过生日了,你想要什么礼物吗?”

    须佐之男温柔的腔调把羽姬的目光唤回,她闻声扭过头,金发上一只粉色金鱼样式的流苏坠子也随之轻轻晃动,花瓣似的珠串相撞,发出细细的脆响。这样一枚东洋风的头饰明显同她身上的哥特式服装并不搭调,就像两块不同套组的拼图被硬生生卡在一处,叫人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

    望见那只头饰时,须佐之男愣住了。羽姬还在思忖该向母亲讨要一件什么样的礼物,却听须佐之男微微有些激动的声音响起,温暖的手拂过她颊侧,直直摸上那粉紫色的心形挂坠流苏:“这是从哪来的?”

    “妈妈,这是我在父亲的藏酒室捡到的!”伊邪那羽抢答道,“但我是男孩子,当然不会戴女孩子的头花,于是就送给姐姐啦。”

    须佐之男掬起一条流苏,上面串着色泽鲜艳的心形挂饰,远远看着就像一簇茂盛的紫藤萝。只不过这物什略微有些陈旧,样式也相对过时,粉色的胖头金鱼用金色绣线勾勒出细腻鱼鳞,可见它的造物主是为手艺精湛的工匠。

    羽姬不知道母亲为什么对自己的新头花那样感兴趣,她偏头解下发夹,轻轻将它递给了须佐之男。被冷落的小狐狸发现三人不搭理自己,嗷嗷叫着试图吸引他们的注意,扑过来将尖长的嘴搁在羽姬膝盖上,十分热情地舔舐小主人的掌心。温热的触感令羽姬的掌心感觉发痒,她不由得咯咯笑出了声,抱起狐狸就溜到一边去了。

    “妈妈,怎么啦?”

    伊邪那羽看着须佐之男,对他盯住发饰发愣的行为有些不解。可须佐之男无暇应答小儿子的问话,印象中那张褪色的老相片逐渐明晰,系在手腕上的金勾玉一时晃了眼,令他不由得想起曾肆意沐浴的高天艳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