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皇后双眸微睁,而立于其后的夏至安亦是心头一紧。他未等岑思卿继续说下去,慌忙疾步上前,双膝跪地向皇后请罪道:“此事,乃是奴才所为,与太子殿下无关。皆因西陵云烨当时出言不逊,对太子殿下不敬,所以奴才才不得已而为之,还望皇后明鉴。”

    皇后狠狠瞥了一眼夏至安,语调沉郁:“不得已...而为之?”

    夏至安心下一凛,自知失言。

    然而,岑思卿依然保持着那抹温润笑意,对皇后解释道:“母后息怒。这奴才,也不过是个死脑筋,按规矩行事罢了。”说着,他举起自己的左手,将掌心展示给皇后,微笑道:“当年儿臣未得文康太子的允许,误入了清秋阁的档案室,文康太子为保住儿臣的颜面,也曾不得已,背着众人,拔刀刺穿了儿臣的手掌。此等小惩大诫,不仅令儿臣不敢再犯,也令儿臣铭记于心,至今感念文康太子当年的教诲。”

    岑思卿在提及“不得已”三字时,刻意加重了语气。他从皇后慌张的眼神中知晓,此事皇后也是第一次听闻。

    皇后凝视着岑思卿手心的旧疤,愤然反驳:“荒谬!逸承他性情温良,怎会行此极端之事?你休要信口雌黄,玷污他的名声!”

    面对皇后的激愤,岑思卿依旧保持着那份从容不迫,他缓缓言道:“母后似乎对二哥的真正性情,知之甚少。”言毕,他目光深邃,直视皇后的眼眸,轻声问道:“母后心中可曾有过疑惑,为何父皇会下令封禁乾明宫?又为何,二哥昔日在凌渊河一战,会突然独自失踪?”

    皇后一愣,本欲替二皇子辩驳,可在岑思卿的连番追问下,竟一时语塞。

    岑思卿轻轻一笑,继而为皇后解答道:“父皇封锁乾明宫,是因为发现了二哥书房内暗藏的密室,以及二哥的‘收藏品’——死人的小拇指。”

    皇后闻言,惊怒交加,厉声驳斥:“一派胡言!”

    “儿臣有没有胡言乱语,母后自可向父皇求证,便知虚实。”岑思卿不紧不慢地继续道:“儿臣亦是细阅了都察院诸多卷宗,方察觉宫中每有不幸离世之人,十之八九,小拇指都会缺失。宫中甚至因此流传怪力乱神之说,却不想竟是文康太子一人所为。”

    随着岑思卿的叙述,皇后的双手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这些流言,她早有耳闻,却从来不曾想过,如此骇人之事会与二皇子有关。

    “二哥如此残暴不仁,嗜杀成性,这些,想必母后并不知晓。”岑思卿未给皇后喘息的时间,又开口道:“凌渊河之战,虽为二哥初涉沙场,却也终是令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杀人。所以,杀红了眼的他,才会在副将明明举了白旗的情况下,孤身犯险,只为满足一己杀戮之欲。却不想,终致自己坠入河中,漂泊他乡数月,方得以归宫。”

    听完岑思卿的揭露,皇后的神情瞬间变得惊骇万分,却又迅速收敛,装作波澜不惊。然而,她深知,岑思卿所言,并非全然虚伪,实则多年前她心中早已隐隐有所察觉。

    在二皇子尚幼之时,她曾无意间撞见一幕令她心寒的场景——二皇子独自隐匿于一处幽僻花园之中,偷偷残忍杀害无辜幼猫的场景。那时,二皇子眼中闪烁着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残忍与冷漠,令她的心猛地一颤。但出于母性的庇护与不愿面对现实的逃避,她选择了视而不见,只当做是二皇子一时恶作剧罢了。

    然而,那日所见二皇子眼底深藏的残暴与冷血,却如同烙印一般,深深镌刻在她的心底,只是她始终不愿也不敢去正视那份不安。如今,岑思卿的话语如同锋利的刀刃,无情地剖开了她心中二皇子的完美伪装,让她不得不面对那个她一直不愿承认的事实。

    皇后静默良久,蓦然抬眼,冷冽的目光穿透空气,直射岑思卿,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本宫看,这菜也凉了,太子也无心再品了。”言毕,皇后悠然起身,面容恢复往昔的冷漠与高傲,说道:“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岑思卿也跟着起身,本想再将二皇子杀林海和设计陷害卫凌峰一事,也一并道出。然而,他刚喊了一声“母后”,便被皇后打断。

    “太子殿下,还是不要再在本宫的裕华宫耽搁时间了。”皇后望了一眼门外的天色,然后嘴角微扬,刚才的那般颓然之势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又是傲然锐利。她的眼眸闪现出一丝狡黠,然后以劝说的口吻,对岑思卿说道:“还是赶快回去,看看你的景祺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