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想过,废土夜晚的天空中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当人们仰望星空时,看到的永远只是那亘古不化的黑暗,以及偶尔在极少数情况下才会出现的暗淡星光。不过也有人认为,这些在夜幕之中吝啬地洒下一点点光芒的物体并不是什么星星,而是某些巨大怪物的眼球。

    威吉欧驾驶着的五九型战斗机甲从钢铁隧道中飞射而出,划出一道漫长的曲线,向着数十公里外滑翔而去时,他还有大约一分多钟的时间来思考这个蛋疼的问题——天空到底是什么样的。

    从加速轨道上被抛射入一千两百米的高空时,他首先穿过的是一层又一层厚薄不一,结构迥异的黑色云层,它们均匀分布在距离地面八百至一千米这个高度中,每隔三十米左右就会有一层。在大智库的记录中,这里被称为“千层饼”。每两层之间的空间中弥漫着某种无法捕捉的黑雾,它们不知从何而来,源源不断地补充着黑云的厚度。

    而一千米之上的高度,则是完全不同的世界,正如他此刻所看到的瑰丽景象。

    平坦而柔软的黑云就像宁静的湖面,无边无际,向着四面八方无限延伸,头顶上是同样辽阔的铁锈色天空,某个若隐若现的超巨大天体隐约露出了自己一小部分的身形,将昏黄的光辉洒落在云层之上。在极远的远方,似乎有突破天际的怪诞幻影在缓缓移动,一种无形的寂寥与沉默从四面八方扑来,仿佛这里是一处静置许久的遗弃之地。

    小小的草绿色机甲拖着相形之下黯淡无光的尾焰,在这昏黄的世界中经过了弹道的最高点,然后开始加速下坠。

    突破云层的过程乏善可陈,只有几只隐藏在夹层间的变异生物惊鸿一现,不过威吉欧还是有惊无险地下降到了五百米高度。幽蓝色火焰在机甲脚底频繁点燃,调整着它的速度与方向。在这个高度上,战斗机甲自带的监测设备已经能够开始正常工作,大功率探测仪给出的结果显示,如果继续以目前的速度和方向下降,将会在五秒钟之后正面砸进战场之中。

    苏行已经取消了水晶巨狼的外壳,取而代之的是全身上下熊熊燃烧的琉璃色火焰,打了这么久,他终于将黑雾从那头“蜈蚣”的头上给逼了下来。巨狼外壳被他作为一次性炸弹引爆,汹涌的火焰之海烧掉了他面前九十度角的一个扇面。就连一直在周围缠绕不去的黑暗也被挖出一个巨大的空洞,不过黑暗之后依旧是黑暗,只是暂时无法通过空气中洋溢着的秩序气息而已。

    以这次爆发为代价,苏行烧掉了所有一直追着他不放的光丝,同时还顺手碾死了上百头变异兽,虽说这些变异兽给他带来的数据币要比同等数量的病毒种少一些,不过也远比秩序种给的要多。由此可见,这些家伙实际上也还是偏向于混乱一面的。

    “蜈蚣”的头部被厚厚的湛蓝水晶火焰牢牢包裹,不过也不知道它的外壳到底是什么材质,火焰居然无法将其焚毁,反而形成了僵持。结果就是被黑雾反手一巴掌给拍灭了。不过这一下之后,它也让自己的手下离开战场,重新隐入黑暗之中。

    链锯剑高速旋转着,发出刺耳的嘶鸣,湛蓝火焰随着锯齿飞快地移动,连成一圈美丽却暗藏杀机的光晕。沉重的武器在他手中就像一根轻飘飘的灯草,舞成了一团蓝光,每一瞬间都有数十上百次斩击从四面八方向着黑雾狠狠袭去,完全数据化之后的14点力量足以支撑他使用这种高强度的攻击手段。

    苏行整个人几乎都化成一道朦胧的光影,围绕着已经失去了大部分黑雾掩盖的法普拉猛烈攻击。自从与蛛魔安祖尔一战之后,他还是第一次如此酣畅淋漓的与势均力敌的对手战斗,平常在武馆里头和老头子打架时,他都必须将自己的蛮力给压制住,否则怕不是一拳下去直接开碑裂石,现在难得有这么一个比他强,但又还没强大到无法匹敌程度的对手,让他能够完全发挥出自己的力量。

    源源不绝的火焰力量从火狐内部的核心中被抽取出来,又转化为苏行的力量,将他的基础属性强化到了足以和法普拉-黑雾正面对敌的程度。而这也正是苏行相对于所有数据生物的一个微弱优势所在——他的属性没有短板。所有七个基础属性同步提升虽然让他升级速度偏慢,不过和那些只有一两个属性达标,而后通过特殊能力冲破等级之间关卡的数据生物相比,毫不夸张的说,同级之内,他根本就是单挑无敌。

    现在有了这套能够将火焰之力转化为他的力量的铠甲,单纯以战斗力来说,他并不在那些体型严重超标的领主怪物之下。

    “小白,为什么这家伙的体型这么小居然也是个领主级?!”百忙之中,苏行还有空问到。

    “这不是很正常吗?就连那头狐狸都还能变成一只橘猫呢,更何况是这个明显具有高度智慧的家伙!”

    面对苏行的攻击,法普拉沉默不语,一张非男非女的面孔上毫无表情。它只是用一双白生生的手臂轻轻移动着,就完全挡住了苏行所有的斩击。看似纤细的手臂却比精钢还要坚固,链锯剑切割在上头只能飞溅出大蓬金红色火花,红蓝双色的焰光不断在它身上此起彼伏地绽放,美丽绝伦。

    突然,它扭头看向天空,它的六只眼睛仿佛穿透了浓浓黑暗,看到了那正疾驰而来的钢铁巨人。

    一声愤怒的吼叫之后,从法普拉-黑雾的肋下喀啦啦声响,又伸出了一对手臂来,不过与其说那是手臂,倒不如更像一对锋利的弯刀,蓝汪汪的刀刃一看就是涂满了毒药的毒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