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而死寂,空旷而寒冷,脚下是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苍白肌肉层,头顶上是目光呆滞死气沉沉且密布血丝的巨大眼球。

    遥远地平线上,体积超过珠穆朗玛峰的恐怖人形头颅正缓缓蠕动在大地之上,在它的脖颈处,成百上千条数百米粗细的深蓝坚硬触须表现出与外表截然不同的柔软,于地表拖曳碾压出光滑平整的漫长致密花纹。

    昏黄光柱自天穹之上落下,将整个灰蒙蒙的世界点亮沐浴在一层令人作呕的油腻厚重辉光中。

    分不清到底是肌肉层还是岩石,又或者两者兼而有之的苍白大地起伏不定无限延伸向四面八方,有着鲜艳色彩的高大山峰矗立,仔细看时,又会发现那山峰正在流动变形,长出带着锋利坚齿的吸盘与赤红眼珠。

    仿佛由生物残骸组成的巨大飞行兽拖着长长的肠子与淋漓血迹横行天际,不断悲鸣啸叫着,追逐着大地上步履蹒跚踉跄前行的破败遗迹。

    这里是世界之底,永暗黑渊可以被秩序种观测并感知的一面,一个光怪陆离,同时遵循着某种诡异规律的无尽空间。它的恶意是如此明显而炽烈,却又表现的如此深邃而隐晦。这里生存着最强大的病毒种与最不可思议的扭曲物种,也有着最为原始不变的古早记录。

    黑甲蒙面的高大男性从队友身体里抽出沾满漆黑粘稠血液的巨大斩马剑,他的眼神中隐没了一缕悲伤,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前一刻还在谈笑风生的同伴,下一秒钟就变成了从噩梦中流出的泥泞恶意,万象万物在这个空间中几乎都难以保持自身姿态,只有心志最为坚忍的强者才有可能在这里行走下去。

    他左右看了看,出发时原本有二十四人的小队如今算上自己也只剩下七人。那些因为各种各样莫名其妙原因死去的,可也全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男人搓动着自己的手指,湿冷粘腻的古怪触觉让他有些恶心反胃,这也是世界之底所特有的现象,它会在人们无法察觉的时候将秩序种转化为某种完全扭曲的存在。

    冰凉的金属触感在他的脖子上一闪而逝,他的心中突然明悟,原来,自己也已经变成了怪物了吗?

    被灰绿色骨甲覆盖的头颅从细长的脖颈上落下,已经完全异变为十多米高的巨大怪物的男人无力地挣扎了几下,像一团烂泥般摔进了岩石中,溅起浑浊的铁锈色岩花。

    这一下,队伍只剩六个人了。

    走在队伍最前方的白袍女性身形模糊了一下,一具与她本人毫无分别的尸体摔倒在她身旁,并迅速弯曲、膨胀、变形,在苍白的肉质地面上生长出一处小小诡异的生态结构。

    “第五十七次。”她的声音中带着抹不去的疲惫,还有一种无奈与自责。

    “我不应该让你们继续跟上来的,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没有神性领域这种能够固定现实认知的力量,就算你们都有着领主级的力量,也很难在这里生存下去。”她从剩下的五人脸上一一看过,这些都是从各个次级亚空间,也就是所谓的洞天福地或者半位面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一个个都是在一百岁左右就成为领主级生命的绝对天才。可惜现在就这样毫无意义死在这里,就连一点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这是我们的职责,大人,唯有如此,我们才能知道到底又有多少新出现的异常,这是我们身为强者所必须履行的义务。如果只是因为死亡就裹足不前,那么我们和那些蹲在原始大陆上瑟瑟发抖的垃圾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白袍女子再次从身上分裂出了一个身体,看着她悄无声息地倒下,就像从高处摔下的瓷器般碎成一地粉末,从粉末中爬出无数细小狰狞的虫子。

    “那么,我们继续前进吧。”

    略显燥热的风拂过大地,起伏的山峦上此起彼伏地生长出了细小而坚韧的肢体,它们随风挥舞,各种鲜艳色泽相互映衬,就仿佛是一片随着暖风复苏的草原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