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笺方脚下一滞,堪堪停在陈家老宅的大门门槛前。
商贾家的门槛,不高,不过一寸些许。
什么也拦不住。
这世道就是这样,纵算家有宝塔夜明珠、坐拥城池半壁的商贾都不准门槛高过三寸,只有官宦与勋贵之家的门槛,才可以高得将那些平凡且低贱的人,拦在上等人的白玉锦绣之外。
陈笺方低了头,脚轻轻踩在门槛上。
老宅的门槛略有脱漆,红漆之下露出老朽的木纹。
他思索良久,抬起头来,见小姑娘眸光纯良,清得像一汪山涧无鱼的泉,便勾起唇角笑了笑,“我?”
说着便将目光转了出去,一脚踩过不高的门槛。
“小时,与我同在私塾的儿郎,读完论语就回去砍柴挑担;府学时,我的同窗一天两个白馍,早上半个干吞,中午一个夹咸菜,晚上半个泡在盐巴水里发胀,胃里胀满了盐水和白馍,晚上才不会被饿醒。”
陈笺方声音飘渺,如远山之外被风吹响的青松。
显金亦步亦趋跟随其后。
“而我呢?虽无绫罗加身,却衣料舒适、干净,三餐两点,瓜果时蔬,我无需为银钱奔波,更不用为衣食担忧。”
陈笺方笑着轻耸肩,“所有对我的期待,只有一件,读好书。”
所以,他无法想象,如果他如三叔一般读不好书,会怎么样——将颠覆他十七年来一日一日、一时一时、一刻一刻堆叠起来的认知。
二人并肩拐过老宅的街角。
水西大街在右,青城山院在左。
可陈笺方的话,分明还没说完。
显金放慢脚步,等待他将后话道出。
可等了半天,再没有言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