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金顿了顿。

    乔徽“嗯”了一声。

    显金笑起来,眸光明媚坦诚,笑意抵达眼底,“既是议商,那么说一千道一万,其实就是钱的事儿——文章里,好似对‘银子’的概念略有局限。”

    说白了,这篇文章写得很好,引经据典、字字珠玑,将商道从古至今的延展解释得非常清晰,但...这就是篇纯理论文章,只通天线,不接地气,从实践而言,没什么大的指导意义。

    特别是对于显金这种,手上过生意,实打实赚过银子的真家子来说,这篇文章的观赏性大于实用性——相当于你告诉了她一道好菜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历经几朝渊源流传、有多少人为这道菜吟诗作赋...你就是没告诉她,这道菜应该怎么炒。

    归根究底,根源在于,写文章者对钱没什么概念。

    这也是上位者,或是读书人的通病。文章里的一贯钱清清楚楚写了,能买几刀纸、能买一方砚台、能买数本古籍;却不清楚,一贯钱能买三石米、十几壶豆油、半扇猪还能附赠一对腰子和一盆血...

    商,不仅仅是上层人的商,也是下里巴人的商。

    一篇论“商”的文章,应该把两极都考虑进去才对。

    显金点到即止,却觉自己僭越,同乔徽笑了笑,“...小儿愚见,不足挂齿!”一边说一边将东西收拾完,又抽了两本书,凭借书封顺利借出。

    姑娘的背影纤细挺拔,完全配得上那张明朗漂亮的脸。

    待背影完全消失时,盘丝洞男大学生,齐齐,长呼一口气。

    乔徽紧抿嘴角,脑中细细思索显金话意。

    有好事者终于探头问乔徽,“乔大解元,这姑娘衣衫虽不出彩,相貌却是顶尖...是哪家的姑娘?怎么到咱们山院看书来着?是你表妹?堂妹?表姐?堂姐?表姨?小姨?”

    快把年轻女眷的亲属关系猜完了,乔徽收回目光,挑眉,言简意赅道,“是你妈。”

    ......

    显金出山院,西边的天燃起火烧云,霞光万丈,进店子,两个读书人打扮的中年男子正拿着描红本与董管事细问。

    “...这格子,像是用红墨印的?墨水晕上去,两种颜色岂不是染在一起了?”

    董管事笑眯眯地解释,“您尽可放心,这红墨是精挑细选过的,干了便干了,纵算泼一盆水上去也晕不了。”

    中年人对视一眼,笑起来,“只知陈记造纸工艺精辟,不知印刷、印染也有所涉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