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心气郁结,却又惶恐于自己没来由的情绪,他手里拿着木锤,一下下锤着,将弓弦弹在棉花堆上,棉絮被击起,跃至空中飘扬,又因为没有依托,孤独的回落,宛如他此刻的心境。

    一旁监工的蒋姐瞧见了,急急喊道,“你弹这么大力干什么?都要把棉花弹坏了!”

    陆安恍然回神,赶忙道歉,他卸下磨盘,跟蒋姐打了声招呼,要休息片刻。

    陆安去接了盆清水洗脸,冰沁沁的水珠顺着他眼帘滚落,被他擦拭干净,他垂眸看着水面上的倒影,眉峰扬起,眼眸漆黑,红唇齿白,稚气难掩,一看就是一张少年的脸。

    而从温含卉和李阿香的聊天里,陆安听得她是想要找个合适的男人搭伙过日子。

    是男人,而非少年。

    陆安忽然就起身,把水悉数倒掉,更是心烦意乱,甚至讨厌起十二岁的自己来,如果他再长大一些就好了,那样温含卉就不用去找外人搭伙过日子,找他就可以了。

    那日放工归家,温含卉察觉到陆安不同以往的沉默,连腰杆都没平日挺得直了,像朵萎蔫的花儿。

    温含卉问陆安怎么了。

    陆安幽怨地看了温含卉一眼,想说让她三日后不要去见王虎,话却堵在喉间,难以启齿,他没有任何立场阻止她去成家。

    千言万语,开口时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变成一句“我近来有些疲惫,没有大碍”。

    温含卉见他眉宇间神色郁郁,便跟他商量,“要不今晚我来做晚膳吧,你休息一晚。”

    陆安想起李阿香介绍说,这个王虎还是个屠夫,他脑子里顿时警铃大响,不行,炊房是他的地盘,他给可以跟温含卉搭伙过日子的,他一定要守护住自己的地盘!面对外来的闯入者,他应该打起十万分精神来抵御!如果他不做晚膳,就是未见敌人,直接举白旗投降!不可以!

    于是他严肃着一张脸,义正严辞道,“根据家庭分工,炊房之事本来就应该是我负责,你是一家之主,享受即可。”

    当晚,陆安使出十八般武艺,将菜碟摆满了饭桌,生鱼片,青鱼蘑菇汤,炙烤兔头,酱萝卜丁,清炒青笋,食香四溢,引得温含卉放下手中的绣线,从中庭踱步走到后院探头探脑。

    诸多菜色看得温含卉眼花缭乱,她瞥一眼陆安,故作矜持的落坐,端庄的端起碗筷,然后开始一顿饿虎扑食。

    半晌,吃了三碗米饭的温含卉有些意犹未尽的擦擦嘴角,考虑到自己是个姑娘,她还是想在陆安自持几分形象,便撂下了碗筷。

    谁知陆安好像有读心术,知道她只是装饱而非真饱,二话不说又给温含卉把米饭添满了,端到她眼皮底下。

    这怎么忍得,温含卉心思被戳穿,讪笑两声,“娘亲胃口没有那么大,但是你既然给我盛了饭,我也不能浪费粮食,毕竟每一颗米都来之不易……”她又埋头吃起饭来。

    期间,陆安一双黑眸炯炯有神地盯着温含卉,他问道,“我烧的饭菜好吃吗?”